欒無被這莫須有的指控給噎住了。
“……我都未多看她一眼。”
秋野的腦袋被按在欒無肩頸，整張臉也都埋在里面，他看不見欒無的表情，只能聽到聲音。
佛子嗓音帶著少年人的清亮，和些許稚嫩感，由此那話一出口，瞬間就能叫人聽出其中委屈來。
可氣頭上的惡鬼并不為之所動，火氣甚至還更大了。
“聽你這話里的意思，好像還覺得挺遺憾啊？”
“未多看她一眼？”
“你到底想多看她幾眼？兩眼三眼？還是兩眼三眼都看不夠，要一直看下去，看到地老天荒？！”
欒無：“……”
欒無當真無辜至極。
可他到是不善與人爭辯的性子，就算是被秋野這般誤會，心中著急異常，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能干巴巴地憋出一句解釋。
“……我沒有。”
“那你為什么不讓我殺她！”
“……”
說來說去，話題又繞回了最開始的那個問題。
世間萬事萬物都講究因果，因造成的業障，遲早要償還相應的果，秋野本就雙手沾血，若是再這么無法無天地繼續造殺孽，未來某天終會有所報應。
欒無不想他為此遭罪。
“多行不義必自斃，鳳玲瓏作惡多端，會有她的報應……”
然而話沒說完，秋野就打斷了他，“你說的沒錯，我就是她的報應。”
欒無：“……”
欒無知道這是講不通了。
說來也奇妙得很。
看似欒無認識秋野沒多久，卻莫名對秋野的性子知之甚深。
他知道秋野脾氣很倔，即是他認定了的道理，就算你跟他磨破了嘴皮子，他也只會左耳進右耳出，聽不進去半個字。
就像此時。
他已經恨鳳玲瓏恨得不行。
就算欒無說再多對鳳玲瓏沒半分想法諸如此類的話，他仍舊不會放棄殺掉鳳玲瓏的念頭。
說的不行。
那便用實際行動吧。
欒無也不再廢話，捏著秋野的下巴就吻了上去。
“唔唔唔！”
秋野瞬間瞪大了眼。
你小子！說不過就開始玩這種臟套路了是吧？
有本事放開老子！
縱使手上怎么拍打，心里再怎么不忿，秋野也很快就沉溺進了這個吻里，他向來無法抵抗青鸞的親近，更何況眼下這個吻還是青鸞刻意為之。
一吻完畢。
秋野只剩下喘氣的份兒。
就連方才滿腦子的殺念，也被這個吻給擠出去了大半。
“冷靜下來了嗎？”
欒無摟著秋野，一雙大手放在他背后，緩慢而又輕柔地幫他順著氣。
秋野說不出話。
便張開嘴憤憤地在他肩上咬了一口，算是回答。
當然說是咬，其實就跟沒長牙的小娃娃磨嘴似的，畢竟到底是自己的男人，秋野哪兒舍得下狠手，是以那一口下去，欒無連一點兒疼都沒感受到。
佛子沒忍住勾了勾唇，然后接上了之前未盡的話題。
“我不在意鳳玲瓏。”
“也不想看她。”
燭光跳動。
年輕的佛子垂著眼眸，長睫毛在他眼窩處落下陰影。
他一手緩緩撫摸著秋野的背，一手卻落在秋野后頸，溫柔和占有交相輝映，令他顯出幾分矛盾性。
“說來欒無這輩子循規蹈矩，恪守佛禮，從未出格，做過的最荒唐的一件事……是與你在一起。”
“你是我此生唯一的破戒。”
“也是唯一的例外。”
秋野沒說話，卻是伸手圈住了欒無的腰，而此前翻涌的情緒，也隨著欒無的話而平靜下來。
“我知你心中有恨，也知你想報仇，我不會攔你，但我亦不想讓你再造殺孽。”
欒無緩緩訴說著所思所想，并對所愛一寸一寸剖開了心。
將所有心緒展現。
“不知為何，你每殺一個人，我就覺得這個世界對你的排斥越多一分，而等你手上的人命超過一定數量，便會徹底不為這天道所容。”
“屆時你也將離我而去。”
“我害怕那一天的到來。”
說到這里，欒無便收了收手，將秋野抱得更緊了些。
他想起那日秋野倒在他眼前，魂體虛弱得像是下一秒就會被吹散的模樣，那是他永遠都不想再回憶的夢魘，亦是他無法承受的痛苦。
那一刻他認清了自己的心。
他愛秋野。
他不想讓秋野離開他，更不想讓秋野消失。
“所以答應我，別再造殺孽了，我們揭開鳳玲瓏的真面目，將她交給世人審判，好嗎？”
“算我求你。”
“阿野。”
這是欒無第一次這樣喚秋野，也是他第一次說出求這個字。
至此，高高在上的佛子終于從云端跌落凡塵。
栽入惡鬼懷抱。
“好。”
“我答應你。”
秋野眨了眨眼，眼中的紅色似潮水般緩緩褪去。
他沒想到欒無這么敏感，竟是在他的隱瞞下察覺到了異常，要知道就算住在他識海空間的9958，都沒能發現不對勁。
欒無說的沒錯。
他殺的人越多，這個世界便會越排斥他，他的靈魂力量也會越弱。
大道三千世界。
每個世界都有既定的世界線，也有天道規則。
世界線千變萬化，圍繞著命運之子展開，外界是無法強行改變世界線的，能改變世界線的只有世界中人。
秋野非此世界中人。
天道規則會自然地排斥他。
而當他在此世界中殺人作亂，強行改變世界線時，天道規則對他的排斥也會越來越大。
打個比方來說，這個世界是一臺電腦，而宿主是入侵電腦的病毒，天道規則是防火墻和殺毒軟件，而世界中人則是電腦中的文件程序。
進入世界時，系統會幫助宿主躲過防火墻的查殺。
當宿主進入合適軀體后，就等于擁有了合法身份，防火墻和殺毒軟件無法對宿主進行查殺。
但這個世界不一樣。
秋野到達這個世界時，楊秋野的身體已經被燒毀，根本無法使用，他只能以靈魂化為實體。
要是秋野老實點還好，天道規則頂多只是排斥。
但他不僅不安分，還肆意殺人，這就相當于病毒破壞了程序文件，殺毒軟件豈能坐視不管？
自然是玩命殺毒。
所以自進入這個世界以來，秋野就一直在承受著天道規則的壓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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