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1-19
雷奧回家后的欣慰不用提,他自己接替父親的職位越來越順手,并且開始向因為疾病而焦頭爛額的同僚提起自己處理建議。
只是他雖然是辛頓公爵的兒子,畢竟年輕,說的話沒有父親有分量,
于是建議只是建議,無法成為公文落到實處。
父親和哥哥都在好轉的消息,為防止引起騷動他并沒有外傳,要想完全解決在都城肆虐的疾病問題,終究還是需要權力來推行治理。
也許得等到他們都痊愈了……
可是每一次出門,從都城街道上那些受苦的人們,再到宮廷內的鳥語花香,他始終做不到像別的貴族那樣裝作看不見。
在他的心里,貴族固然比平民高貴,但上等人對下等人的憐憫也是貴族必須擁有的美好品德。
死的人太多,表現出他們的無能,實在太不好看了。
雷奧在緩慢的推進都城的治理方案,他們的爭吵與討論,被復述到躲在那姆斯皇宮內尋歡作樂的國王那里,
肥胖的如同肉山一樣的國王睜開瞇縫的小眼睛,渾身散發著難聞的氣味,
“辛頓公爵和他兒子還活著?這小子在東靈城都那樣了竟然還沒死,難道真的是和魔神做交換了。”
他覬覦他家的財產很久了,老東西沒病前掌管財務,天天和自己哭訴債務,他是國王,花點金幣怎么了!
這是他的王國,這些賤民在屬于他的土地上生活,多交稅又怎么了!
別以為他不知道他們家族有多富裕──在大陸的另一邊還有礦產,在另一個王國買下了大片的良田……
一個國王,還沒他的家族有錢!
他怎么還不死!
“雷奧男爵在推行新的都城治理方案,說是死的人太多,要把醫官都集中起來商量治療辦法,
打掃衛生,清點在家中死去的人數……”
“好了好了!別說了!”美迪亞三世最討厭聽到這些煩人的政事,他為什么要管那些賤民的死活?
“他說什么就做什么?他是國王還是我是國王?!”
老的還沒死小的又來,美迪亞三世踢翻了面前新做好的蛋糕,“不準!讓他們死去!”
玩樂多年,無論如何他也還是國王,他發了話,下面的人雖說也知道不好,也只能聽從。
到了雷奧耳朵里,他覺察出了國王對他的態度不太對,和家族的附屬官員交談過后,整個人行事低調了下來,不再表達任何態度。
都城中暗流涌動,雷奧從辦公處回家的路上,黃昏時刻的陽光陰沉,斜照在都城的建筑上,留下大片的陰影。
一群群烏鴉在低空盤旋,從一座屋頂跳到街上的尸體上。
還活著的人用家中所有的破布料裹緊全身,低頭快速走過,冷風陣陣,干枯的樹葉被風吹起,在冷清的街道上打著旋兒落下。
快進入冬天了。
馬車內雷奧一身厚實的禮服中,層疊蕾絲在從袖口溢出,干凈修長的手指上套著枚巨大的寶石戒指,
發絲柔順的束在發帶中,幾縷調皮的逃脫出來掠過眉眼,眼神一抹陰沉在微微閉眼再睜眼后消失不見。
馬車停在家中的門口,有個瘦弱的小身影躬著身躲在石雕后,偷偷看他下了馬車,
護衛發現了走去趕人離開,而那個身影卻倔強的定住身體哭出聲來。
這個街道普通平民是怎么進來的?
雷奧本來要進門的腳步停了下來,開口制止了護衛,“算了,給她一塊兒金幣吧。”
那一身破破爛爛的裙子里,腳上甚至鞋都沒穿,凍的發青,“天快黑了,不要在街上亂走。”
他覺得自己很是慈悲了,然而小女孩對護衛遞上來的金幣不肯接,淚眼汪汪的問道,
“請問……有面包嗎?我不要金幣,我和媽媽已經四天沒有吃東西了。”
現都城里連店都不開了,拿著金幣也無法填報肚子啊!
護衛不知道該怎么辦,雷奧正要說什么,金妮的聲音突然傳來,“你回來啦!怎么樣怎么樣?我們可以去救人了嗎?”
她早就在研究第三劑的時間里,準備好了多余的藥,只救下雷奧的家人算什么,她要讓整個都城的人都好起來啊!
雷奧說要推廣不是很容易的事,許多醫官都沒做到的事,也不會有人相信她能做到。
他其實并不太想讓金妮出現在外人的視線中,都城教廷深受國王器重,權力不低,
如果她女巫的身份被教廷發現了,不僅僅是她危險,更怕是要牽連他的家族。
金妮眼睛尖,一下子就看到了被護衛擋著的瘦弱小女孩身影,一雙大大的淚眼,臟兮兮的臉和破爛衣裙,還有快冬天了還赤著的腳丫……
實在可憐。
雷奧先回答她提出的問題,“這件事還得慢慢的來,急也沒用。”
“哦……”令人失望的消息讓金妮雙眼暗淡,視線又對上了那個小女孩,“她怎么了……”
被金妮的雙眼看著,小女孩先是低了頭躲避,然后悄悄抬頭,看她眼里沒有嫌棄和惡意,才重復道,
“好心的小姐……有面包吃么……我和媽媽好餓……”
金妮心臟被擊中,轉過頭去看雷奧,似乎在征詢他的意見。
這里畢竟是他的家。
雷奧單手把領結散了開,脫下的手套遞給悄無聲息站在身側的管家手中,對著金妮點了點頭,“我還有公務要處理,先回書房了。”
這就是隨便她做什么的意思了。
金妮目送他離開,招手讓身邊的女仆過來,“去廚房看看有沒有多余的食物……拿些抗餓的,容易保存的過來。”
然后走到護衛身邊,拉開了小女孩的手,用身上還算干凈的袖口為她擦掉眼淚,
“別怕,很快就有吃的了。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呀?一個人在外面太危險了,要不要讓護衛送你回去?”
小女孩不肯說話,直到女仆抱著一籃子的冷掉的面包和肉餅出來,并遞給了她,她才緊緊的抱著低頭怯弱的回答,
“好心的小姐,我叫瑞秋,我家在柳條巷……媽媽病倒了……鄰居約翰大叔和漢斯爺爺……好多人都死了……
謝謝您的食物,我一定會每天祈禱神保佑你的。”
說完飛快的抱著籃子跑掉,生怕她反悔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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