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瑤想要再看得再清楚些,只見山魈周圍不斷有黑霧聚集。
霧氣中,人影繚亂,不止是山魈的欲望,還有被它吃了的那些村民,一個個哀嚎,扭曲的面目,在霧氣中時隱時現。
時瑤有些緊張,嘗試著捏了一個法術,打斷這詭異地儀式。
沒用。
法術沒有一點阻力地穿了過去,帶不起一點波瀾。
眼看著黑霧越來越濃,幾乎要化作實體,時瑤無可奈何的同時,也在其中隱約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
他的身形越來越明顯,就盤旋在山魈的上方。
看清楚后,時瑤不由得瞳孔一縮,那個人是……司機大叔!
還是司機大叔原本的模樣。
“別殺我,別殺我,我老婆她還在手術室等我,我只是想來這多給她賺點醫藥費,我不能死,求求你們放過我吧,真的求求你們別……啊!”
司機閉著眼睛,嘴唇動個不停,上下唇瓣一直在顫抖,緊接著是痛苦地嚎叫。
“為什么……為什么是我!”
“我這一生沒做過什么壞事,憑什么要這么對我!”
司機大叔的臉上多了密密麻麻的細紋,像是爬滿了蟲子一樣,其他人的怨念也都爭先搶后涌進了他的虛影里,他聲音越來越痛苦,也越來越嘶啞。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就在黑霧中的某種儀式快要結束時,一把桃木杖狠狠敲在了山魈身上。
失控的山魈昏倒在了地上,龐大的身軀與地面接觸,發出咚的一聲,很沉悶。
上方的黑霧停止了聚集。
司機大叔的身影不見了,黑霧顏色也越來越淡,一陣風吹過,就都消散開了。
青丘老族長捋著胡子,原本就壘著數十條皺紋的額頭,現在更是皺的厲害。
他沒管暈倒在地上的山魈,而是拄著方才打人的桃木杖,緩步走到山崖邊上,望向山下。
老人不知在看什么,久久不動,時瑤猶豫了下,也跟著飄過去。
今晚的月亮透著淡淡血氣。
山下的村落被四起的火光吞咬,因為之前山魈的闖入,下面亂成一團,那些死里逃生,沒被山魈吃進肚子的村民跪在地上。
他們因失去親人而憤怒,又因山魈的強大而畏懼惶恐。
但無一例外,這些人身上都泛起淡淡的黑霧。
不濃,風卻吹不散。
光是看著就讓人心慌。
時瑤心里像是被很多石頭壓著一樣喘不上氣,她知道眼前這些是怎么回事。
古書記載,魘魔生于萬物之中。
萬物有靈,善惡得兼。
魘魔卻算不上生靈,它沒有意識,也沒有形態,以萬物的執念為食。
執念有很多種,遺憾,痛苦,不甘,悔恨,畏懼,貪婪……
當它吃飽了,就會產生意識,不再滿足只吃下人和妖怪的執念,而是想著怎么化形,把萬物靈魂連帶肉體都吃掉。
這些黑霧,就是在源源不斷的給魘魔提供養分。
魘魔本身就是貪念的化身,它胃口很大,雖然這些小料對它來說根本填不飽肚子,但一年,十年,百年,千年……人與妖怪的欲望無窮無盡,總有讓它吃飽的一天。
“都看到了?”蒼老的聲音響起。
時瑤下意識點頭,“看到了。”
猛地意識到不對,時瑤一個激靈轉過頭,就對上了老人渾濁睿智的眼。
那眼仁里明明沒有她的身影,但她卻肯定,老族長真的在看她。
“您……看得見我?”
時瑤悄悄看了眼自己的手,仍舊是半透明的。
老族長:“看不見。”
“……”
時瑤第一反應就是她被詐騙了。
她沉默著往高處飄了飄。
老族長的視線隨著她而移動,他又說:“我雖然看不見你,但能感受到你身上的氣息。”
“姑娘,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時瑤身體一顫,眼睛定定看著老族長。
青丘族長竟然察覺到了她的存在。
所以現在真的不是夢?
那他會不會把她也當成異類給處理了……時瑤警惕地往后退。
老族長并沒有傷害她,而是笑了,威嚴的面容難得慈祥,“不用害怕,我傷害不了你。”
他頓了頓,語重心長道:“我也知你沒有害人之心,你身上有很強的氣運,是有福之人,現在外面天災人禍泛濫,如今你只是一團須臾縹緲的氣,四處漂泊如浮萍,倒不不如跟我回青丘待一待。”
時瑤想了想,痛快答應:“可以。”
本來只是想試一試。
她以為這次也會被固定在山魈附近,卻沒想到真的隨老族長回了青丘。
離她上次來到青丘,如今已經過去了五年。
五年對于人來說,是一個數字,但對于壽命百年千年的九尾狐來說,連數字都算不上。
青丘還是她離開前的樣子,一點也沒變,即使外面災荒戰亂不止,這里仍舊美麗,幽靜,像個世外桃源。
而且這次來了青丘,時瑤發現自己不再有視覺固定,她想去哪就能去哪,不會再出現彈回去的現象。
老族長把她帶回來后,不問她從哪里來,又要干什么。
就像是忘了她的存在,一點也不管她。
時瑤疑惑的同時,自然第一個想要去找的人,自然是九尾夙。
但是青丘很大,百年乃至千年的樹木郁郁蔥蔥,遮天蓋地,叢林深幽,高山不止,這么大的地方,時瑤飄了很久……
都沒找到。
咳,真尷尬啊。
那種傳說中的心有靈犀的感覺,時瑤不是沒有。
然而每次她趕到了的時候,九尾夙都已經早早離開了。
兩人的速度根本不成正比,九尾夙一個瞬移,就夠時瑤飄很久的。
尼瑪一個月了,時瑤眼神幽怨地飄了大半個青丘。
不累,但是很煩。
不是九尾夙干嘛老是動啊,老老實實待在一個地方不好嘛!
這一點倒是真和祁朗行有點像了,喜歡亂竄。
等她出去,一定要讓祁朗行背著她負重跑三個山頭,才能解恨!
但不得不說,這段時間,逛了這么久的青丘,青丘果然名不虛傳。
作為古籍里記載的神秘地方,這里靈氣充足,生長在這的九尾狐族,不愧是最高品種的狐貍,不僅天賦強大牛掰,一個個長得也都國色天香,傾國傾城。
不論是人的模樣,還是狐貍模樣,他們和普通狐貍相比,氣質更加矜貴出挑。
更別說被青丘狐族奉為天才的九尾夙。
據傳聞,九尾夙一出生,毛發就是整個青丘最雪亮柔順的,對于愛美的狐貍來說,九尾夙從這一方面就贏了大部分狐貍。
后來他的修煉天賦顯現出來,更是震驚了整個青丘,成為九尾狐族崇拜仰望的對象。
九尾夙性格冷淡,高傲,他追求仙道,對于其他狐貍的贊美并不在意。
但就是他的這份不在意,才讓蠪侄更加嫉妒,各種暗中針對。
也是得虧蠪侄,時瑤正好碰到他去找九尾夙打架,一路跟著,一個月過去了,終于見到了九尾夙。
周圍沒有旁人,蠪侄懶得和九尾夙廢話,二話不說打起來。
五年,僅僅五年時間,時瑤發覺,九尾夙修為又精進了很多,蠪侄和他交手,也更加吃力。
但是骨子里那股狠勁兒,又讓他死死纏著九尾夙,九尾夙明顯收著一些法力,沒有使盡全力。
但最后實力上的差距,蠪侄還是被打倒在地上。
九尾夙看了蠪侄一眼,拂袖走了。
時瑤趕緊跟上。
到了九尾夙的住所,一棵千年的樹洞,九尾夙忽然停下。
時瑤差點撞上那頎長的身形,后知后覺想起來,她好像也撞不到他。
妖怪版祁朗行可能是年紀的問題,整體稍顯稚嫩,身形更加單薄。
眉眼間可見少年的意氣風發,以及不知天高地厚的傲氣。
時瑤看著他頭上的兩只雪白的狐貍耳朵,不禁想到自己被祁朗行揉耳朵的畫面。
怪不得他知道狐貍耳朵敏感點在哪,因為他自己都是只狐貍啊!
這家伙!
她竟然一直被蒙在鼓里,被一只公狐貍當成小寵物揉耳朵,她舒服時,甚至還向這只狡猾的公狐貍撒嬌。
現在想想,怎么都怪怪的。
時瑤看他的眼神更又幽怨了。
年少的九尾夙不知道有人此時正在肆無忌憚打量他,吐槽他,還想著以后怎么教訓他。
他漂亮的桃花眼垂下,微微蹙起眉,骨節分明的手,撥開左邊袖子一角,白皙的腕骨上竟青黑一片,隱有向周圍擴散的趨勢。
那是蠪侄剛才在快要落敗的時候,暗算的一根毒針,毒針很細,極不容易被發現。
且毒發時間也很慢,現在才剛剛顯現。
這么陰毒的東西……
時瑤覺得蠪侄越來越偏激了,再這么下去,遲早要搞出大事。
九尾夙不與他計較,卻不知道要因為他,受多少暗算。
九尾夙看到傷口,也沒什么表情,找地方坐下,運氣排毒。
時瑤就坐在他旁邊,擔心地看著。
微風穿過深林,給洞里帶來一絲清涼,隨著九尾夙斂息睜開眼睛,時瑤看著他胳膊上的青黑慢慢消失,暗暗松了口氣。
沒事就好。
自己是在后來遇到的祁朗行,那說明他會一直活下去。
只不過他為什么會改名祁朗行,又為什么會變成捉妖師……
時瑤揉了揉太陽穴,自從來了這千年前的時間點,腦袋就渾渾噩噩的,很多東西記不清了。
等等!
她腦袋里忽然閃過碎片般的重要信息。
……后世記載,青丘毀于一場災禍,后人曾數百年尋之,未果。此后,青丘成為了只存在于傳說中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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