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徹底斷絕，王太妃縱聲狂笑，眼淚從眼角溢出。
“你恨我？哈哈哈哈！你恨我！你有什么資格恨我！”
“若不是你不肯認我，我也不會出此下策，讓自己走上絕路！”
“你這個沒出息的東西！愚夫！你不認我我也是你母親！看著自己母親被人欺辱卻無動于衷，我不配為人母，你也不配為人子！”
“明明是墨家子孫，天下神兵應該盡歸你所有，有了神兵，你想要什么不是唾手可得？你卻寧肯將神兵拱手讓于外人，也不肯拯救一下你的母親！”
“該恨的是我！我當初為什么要生下你，給了你生命，到頭來你這般害我！你該死！該死！”
臺階上眾人冷眼看著她癲狂，不予一點回應。
那種看跳梁小丑的目光，讓王太妃怨毒更甚，拼命掙扎想要朝百曉風撲。
胡蠻王這才作勢讓侍衛將人帶下去。
他就是故意讓王太妃罵一場。
這段時間被氣得他差點沒升天，總要給自己報個仇。
侍衛將人帶走，瘋狂罵聲漸遠。
胡蠻王轉頭看旁側幾人，笑出友好模樣，“諸位——”
就兩字，人直挺挺往后倒下了，嚇得王太后飛了一魂，“王兒！”
毒老頭背著兩手，彎腰對上胡蠻王瞪大雙目，一本正經，“你手下辦事不利，讓那瘋婆子說了一堆瘋話扎爺爺耳朵。你們胡蠻人的臉都長得一個樣，他們走了，爺爺想找也認不出來人，就委屈委屈王上代手下受過吧！放心昂，爺爺沒下劇毒，就一點小玩意兒而已，你好好躺一天吧，明兒這時候就能動能說話能吃東西了。”
王太后，“……”
突然只有眼珠子還能活動的胡蠻王，“……”
我格你老子！
老頭看不懂他眼睛里罵出的國粹，直起身顛著步子邁到百曉風旁邊，“爺爺自小玩毒，剛開始試毒的時候每回都要在鬼門關走一遭，有好幾年身上大大小小毒瘡不斷，后來爺爺把那些毒瘡全挖了，腐肉爛肉剔得干干凈凈，才有今日的毒不侵，你爺爺。”
他拍拍百曉風肩膀，憐愛道，“不難過啊，沒了毒瘡，可你多了個爺爺，只賺不賠！”
百曉風本一臉平靜，生生被氣得額角爆出青筋，他反手把老頭夾在腋下，“滾！”
“放、放開！你倒是撒手老子才能滾啊狗東西！甜寶！白小子！穗兒，小武子，快救爺爺！”
姑娘小子們展顏，一一撲上來你一抱我一抱，“救啥救？咱一起滾得了！”
“干爹最愛干凈，讓他墊底滾兩遭，毒爺爺你還能順便報個仇！”
“一個個出的都什么餿主意，好歹讓爺爺先順口氣！快快快，快滾起來！”
“來了哈哈哈！”
“混賬東西！起開！別壓我！都皮癢了？！”
老的小的瞬間擠作一團，嘻嘻哈哈破窗而出，留下破了窗紙的花窗門葉咿呀咿呀晃蕩。
就這么走了。
一句話沒留。
沒說他們之后的打算。
甚至都沒讓王太后撤下王宮防守以免攔了他們的去路。
王太后看看躺在地上還瞪著眼的兒子，看看還有咿呀作響的窗葉，好一會后，揚起嘴角失笑。
這些人，性子也太過灑脫不羈了。
還有那股子囂張勁兒，為敵時看著礙眼，若為友，卻端是讓人欣賞。
策馬天下無畏無懼，人杰也。
“可惜胡蠻與中原難為友啊。”她嘆息了聲，喚來躲在后殿看戲的次子，“還杵在里頭作甚？快把你王兄背床上躺著，哀家得先將詔令發下去公告天下，免得他們在外露面，被所有百姓敵視。”
倒不是為蘇九霓等人著想。
是她看清了，大越如日中天，胡蠻不能與之為敵。
胡蠻親王從里慢吞吞挪出來，背起王兄的時候手腳頗重，“幸虧母后教導得好，要不然這次我趁勢奪權，王兄你就只能當個先王了。”
胡蠻王動了動眼珠子，把口水涎在王弟背上。
親王感受到水漬涼意，“……”
王太后扶額，轉身走了，眼不見為凈。
先穩定國朝要緊。
接下來還得找匈奴算賬。
不定胡蠻這次還能再看一出好戲。
甜寶一行打打鬧鬧出宮，有反應過來尚未明真相的王宮侍衛、弓箭手想要追捕，結果壓根追不上，只能眼睜睜看著囂張兇徒遠走。
不等侍衛們前去太后跟新王跟前請罪，太后的詔令就飛速下達，當夜詔令內容傳遍王城。
十日后，天下皆知。
胡蠻王沒死。
此番乃是大越明月郡主一行為助胡蠻王宮揪出潛藏已久的匈奴奸細，用了一招誘敵之計。
匈奴包藏禍心破壞國之和諧，胡蠻對匈奴必追究到底！
另，胡蠻乃外域大國，愿與中土大越及其余諸位為永久良友。
胡蠻即日打開國境內通商貿易關口，歡迎中土商人前來貿易經商，共筑兩國友好。
一輛敞篷馬車悠悠駛在大道上。
馬鞭兒時響，車上老小酒壺裝茶放聲高歌，笑聲不絕。
“百曉風，喊一聲爺爺，爺爺給你藥糖吃！專門給你做的補心丸！知道你愛漂亮東西，爺爺特地把藥丸弄出賊漂亮的顏色！你看，翠綠翠綠的，跟玉珠子似的，喜不喜歡？桀桀桀！”老頭翹著二郎腿半靠月袍男子腿邊斜躺，渾是不怕死的招惹人。
“滾蛋！補心丸留著你看自個吃！本座若是缺心肝，你他娘就是沒心肝！等落地了看我怎么收拾你！”百曉風額角親近又冒了，拼命抖腿想把老頭抖開，奈何車廂不大不好施展，抖腿跟幫人撓癢癢似的沒點力道。
后午的陽光仍烈，甜寶將一定草帽扣到老頭亂發上，無奈抿笑，“毒爺爺，你這一路在干爹身上吃多少排頭了？還玩啊？”
“不玩不熱鬧啊！”老頭振振有詞，“人生得意須盡歡！咱十人不是神仙，壽命是有數的！就要開開心心的過，不開心的時候找樂子開心的過，方能算不枉此生！”
聽來還頗有道理。
白彧舉著扇子給兩位長輩扇涼，配合附和，“毒爺爺說的對。”
老頭立刻得意了，搖頭晃腦的嘚瑟。
蘇武大笑，“毒爺爺說的非常對！來，補心丸一人一粒，多一點開心！”
小麥穗白眼一翻，唇角是翹的，“你們就慣著老頭兒吧，遲早寵壞！”
某樓主嗤聲，“不用寵他也是壞的！”
嘴里罵得狠，他眺著秋日高空的眼，光亮卻暖而隨和，映入了橘暖陽光。
人生遭逢變故后，他再不輕易信人，更不與人交心。
變得多疑偏執，睚眥必報。
卻不想際遇難料，會讓他遇上這么一群……千奇百怪的王八蛋。
百曉風嘴角一點點揚起，閉眼享受略灼人的日光。
人生真是無常。
而這無常，他很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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