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金城外是一片曠野。
綠洲、沙土交錯。
若是沒有熟悉路的人領路，一不小心就會走錯道，陷入沙土路里出不來，馬得活活被累死。
日落月升，夜色籠罩四野嗎，荒野里看月，明月近得觸手可及。
從烏金城去往落日城，有一條大道可通行馬車。
甜寶六人坐在驢車上，悠悠而行，好在前方馬車隊速度也不快，勉強能跟上。
月光將荒野照得一片瑩白，幽深處狼嗥陣陣。
“此地再往前五里有一處水源，天黑后不好趕路，前面的商隊應該會在水源附近就地安頓歇息。”楊直作為領路人很合格，對烏金城周圍地理極熟悉，“這頭驢子走了半日也累得慌，咱到時候跟著歇一晚，明日一早繼續啟程，天黑前就能到落日城了。不過晚上歇息的時候需警覺些，可能會遇上狼群和馬匪。”
甜寶等人無二話。
他們是生客，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外域，聽楊直安排就是最好的安排。
及后果如楊直所言，五里處有水源，大商隊就在水源旁邊暫作安頓休整。
甜寶等人也在離商隊不遠的一處小土丘落地，楊直將驢子牽到水源旁飲水，順便跟商隊的人搭話，三言兩語套上近乎。
小麥穗掏出準備的干糧一一發到哥哥姐姐跟毒爺爺手里，也給楊直留了一份。
天冷了，干糧啃在嘴里又干又硬，得就著水喝才能下咽，卻沒人嫌難吃。
“我們好歹還有干糧吃，百曉風那狗東西跟著人不明不白的走了，估摸這會已經被人關了起來連水都沒得喝……”毒老頭咬著冷冰冰硬邦邦的干糧，哼唧嘀咕，“也不一定！不定他現在正大魚大肉高床軟枕呢！待把他找出來，爺爺先揍他一頓！……寶，白小子，要不咱吃完接著趕路？爺爺不是著急昂，是趕著去揍你們干爹！”
甜寶把懷里揣了一路的水袋遞給老頭，“干爹走的時候沒跟人打斗，這就是留給我們最大的線索，告訴我們他暫時安全。在我們找到他以前，他定會想法子慢慢跟對方周旋，毒爺爺，不著急，我們還有時間。”
白彧點頭，也開口安撫毒爺爺，“干爹是個聰明人，他敢跟對方走，必然心里有計量。而且對方會找上門來，定是有所求的，在沒有達到目的前，輕易不會要干爹的命。”
他們其實都著急，可是光著急于事無補，越是這種時候反越要冷靜，仔細摸線索，一點點謹慎往深了走。
這樣雖然耗費的時間會多上許多，也比盲頭亂撞白浪費時間精力強。
就是要辛苦干爹了。
對方暫時不會要他的命，但是讓他吃些苦頭是難免的。
小麥穗咽下嘴里干糧，低道，“百叔叔素來對衣食住行極講究，非最好的不用，這次不知道要吃多少苦頭。”
蘇武故意大咧咧嗨了聲，“不管吃多少苦頭，等長冬叔出來了，他吃過的苦一定會加倍還給那王八蛋，論記仇，長冬叔稱地兒，天下沒人敢稱第一！”
另仨頓了頓，齊齊笑開。
那確實。
論記仇，沒人能比得過望鵲樓主百曉風。
毒老頭對此尤有體會。
幾人這個話題聊完，楊直牽著喝飽水的小黑驢回來了，喂了幾把干草才接過自己那份干糧，道了聲謝，“我剛跟前邊商隊的人打探了下，他們那商隊這次請了三十個好手護送。在周邊流竄的馬匪一般也是二十三人一個團，看到這邊硬茬子多，輕易不會主動找過來，我們今晚可以放心歇一晚。那邊的說了，可以照應照應我們，嘿嘿嘿。”
雖然可能不太需要，但是白蹭的照應不要白不要啊。
楊直對自己的兢兢業業是分外滿意的，事情做好了，盡心盡力了，拿起銀子的時候才不虛。
“楊叔，你要是會個三招兩式的，憑這性子混江湖一準混得開。”蘇武朗笑，他結交三教九流，像楊直這種世故圓滑又不失真性情的性子，很難不讓人喜歡。
楊直正要謙虛，突然聽得名喚甜寶的女子淡聲道，“有人來了。三十人左右。”
楊直愣住，有人來？三十個？
若是這么多人，不是別的商隊就是流竄馬匪，可是沒聽到馬蹄聲啊。
姑娘家年紀輕輕，別是隨口胡謅唬人——
咻咻咻——
咻咻——
月下突然憑空出現箭影，箭矢破空聲驚了商隊的馬，將馬嚇得嘶鳴，揚蹄狂奔。
“有人夜襲！快上馬，跑！”
“跑啊！”
商隊護衛嘶吼，場面頃刻紛亂。
商隊的人跳上馬背爬上馬車就往遠處奔逃，馬蹄聲在曠野飛揚，激起陣陣塵煙。
紛亂一瞬起一瞬落幕。
楊直只是腦子打了個轉，凝目時前頭水源附近已經空撈撈無人了。
明亮月色下，地上散落橫七豎八箭矢。
楊直，“……”說好的照應照應他們呢？
甜寶跟白彧幾人已經站起，身周一圈被擊落的利箭。
他們沒動，淡淡轉頭看向一側暗處，很快，三十多道黑影從那方暗處浮出，著薄皮裘，戴皮帽，手持弓箭直指他們。
這些人是沖他們來的。
蘇武咧嘴，凝著那些人涼涼一笑，“楊叔，這次你沒說對啊。”
楊直身子一貓擠進幾人中間，嘴角瘋狂抽搐。
可不沒說對嗎？
說會照應他們的商隊，襲擊一來早早先跑了。
說遇上硬茬輕易不會主動找上來的流匪還偏就找來了。
他一下就被打了兩耳光。
“諸位爺，打打得過嗎？”他抖著嗓子問。
要是打不過，他估摸也要交代在這里。
對方是拿了弓的，他再能跑，也不能比箭跑得更快。
白彧從腰間抽出折扇唰地展開，玄絲骨刺朝那些人襲去，瞬間四人斃命，“楊叔該問問他們，跑得掉嗎。”
“……”您狠。
狠人說打就打，一聲招呼沒有。
楊直本來貓在幾人中間，眨眼，又剩他一人孤零零蹲在那兒四處找不著遮蔽。
楊直哭喪著臉，只得躥到小黑驢肚子下繼續貓著。
甜寶沒往弓箭手那邊去，白彧他們飛身往前的時候，她身子一偏，疾煙般往另一個方向襲去，在相聚二十余丈的灌木叢后抓住了對方鷹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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