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寶一行在空流島待了三日,等白彧那邊準備好船,即啟程返流放之地。

  兩艘船。

  俘獲的神兵分兩批安置在船上運回流放之地。

  從來到走,甜寶都沒出現在外人前。

  島上居住僅有少數人看到船離開,話題繞著鬼帝及毒老議論了幾日后熱度便散去,繼續島上平靜平淡生活。

  回程船上,小麥穗幾次按捺不住跑去貨艙,看著艙里一團團被鐵索捆成粽子的神兵,仍覺新奇。

  “五百個啊,全是我們的了,就是太占地方……姐姐,你真的收不了他們了嗎?”小麥穗抬腳把滾到自己腳邊的神兵定住,反手把他又滾回艙里。

  甜寶嗯了聲,蹲下將又一個掙扎著滾出來的神兵攔住,在神兵腦袋上輕拍了下,“等回去了,幫他們好好捯飭捯飭,頭發比毒爺爺的鳥窩還結得厲害。”

  她沒有多提空間。

  墜海前為了攔截洪水,她精神力透支過度,許是這個原因造成空間打不開了。

  她沒多提,小麥穗也沒再多問,瞧著艙里這些神兵寒磣樣兒,嫌棄得不行,“一個個披頭散發蓬頭垢面,怕是做了神兵后就沒洗過澡。等回去了讓他們去清河好好泡一泡,這寒磣的,望白跟石英整天鉆地都比他們整齊干凈。望白現在可愛干凈了,三兩天就自己去河里扎一回,還知道換衣裳。”

  提起望白跟石英,甜寶眼里柔和幾分,又在神兵腦門亂發上拍了兩下,“這些神兵,到時候就交給望白跟石英吧,讓望白帶著他們種田。”

  小麥穗被口水嗆了下,“好主意!”

  不愧是她姐姐!

  客艙里傳出裊裊琴音。

  百曉風來時把古琴帶上了,路上有點消遣可轉移注意力,免得不知何時錯手會把毒老怪掐死。

  旁側老頭翹著二郎腿斜躺臨窗小榻,瞇著三角眼,賞著河上傍晚云霞,有曲助興,愜意得不行。

  “陵江皇命人給我遞消息,說南桑商旅混入空流島,會特地提醒我,應是對那些商人的真正身份已有所懷疑。”白彧把一碟香脆炸花生米放到老頭手邊,拎著壺茶坐到古琴對面,以茶代酒淺飲,“如今空流島安然無恙,就代表南桑細作潛入島上一無所獲,鎩羽而歸。真相很快就會被各國知悉。”

  百曉風指尖撥琴弦,行云流水,淡哼,“殺殿大敗南桑神兵的消息用不了多久也會被人猜到,各國皇室沒幾個人是真蠢的。閆重明權欲心極重,不肯將神兵輕易交到他人手里使用,非要親自過來,行蹤再是隱秘,終沒有不透風的墻。他這個老匹夫親自現身來對付殺殿,身邊帶的豈能是泛泛之輩。”

  頓了下,他繼續道,“這些都無妨,反而是毒老頭出現在外島,引起的風波會比南桑神兵的事更甚。”

  冷不丁聽到自己的名字,毒老頭立刻撐開三角眼,“有我啥事?老頭可什么都沒干,不可能壞事昂!”

  “誰說你壞事了?閉上你的嘴,賞景!”

  “那你繼續彈琴,別停昂,老頭快睡著了。”

  “錚——!”

  白彧翹唇淺笑,往后虛虛靠在茶幾,舒展慵懶。

  不管外界掀起大浪小浪,浪花落下來,砸的都是諸國的腦袋。

  ……

  陵江距空流島最近,收到消息最快。

  陵江皇這頭尚在為與龍元的糾纏頭疼、為東濮戰況揪心,得到毒不侵出現在空流島外島的消息后,所有擔憂發愁瞬間變得微不足道。

  他將密信反復看了好幾遍,激動得手發抖,“若消息屬實——不,皇家密探還沒那個膽子給朕遞假消息,即是說,毒不侵沒死!”

  “當日他跟蘇九霓一同墜海,此后再無消息,所有人都以為他們死在海上了!如今毒不侵卻又活生生出現在人前,他還活著,那蘇九霓——”

  “蘇九霓很可能也沒死!蘇九霓也還活著!”

  “這或會是我們的轉機!好,好!哈哈哈哈!”

  “來人,立刻將這個消息遞給各國皇室!確保消息一定要交到各國掌權者手里!不可出錯!只要蘇九霓還活著,鬼帝白彧對諸國就不會趕盡殺絕!”

  ……

  五月中。

  東濮燕尾關。

  關口城門已破。

  天際殘陽如血,紅光所罩之處,城墻之上,城墻之下,伏尸堆疊,血染百里,濃稠血腥氣。

  大軍戰旗被折斷扔擲于地,被鐵騎踩踏后臟污凌亂,殘破不堪。

  四處烽火已熄,余燼冰冷。

  邊城殘垣斷壁上插滿箭支。

  昔日十萬大軍駐守的邊境之地,被敵軍攻破之后,只余滿目瘡痍,荒涼悲壯。

  距燕尾關關口三十余里的燕子峽谷,一支百余眾殘兵借峽谷一線天地形優勢,仍在強撐抗敵。

  “紀將軍,他們人太多了,我們撐不了多久!先逃吧?這里是東濮的地盤,我們犯不著如此為他們拼命!先回北襄將形勢告知王爺,再尋對付之法——”

  “住口!王爺既派我等前來馳援,不管這里是東濮還是北襄,就都是我們的戰場!為茍且活命臨陣脫逃,是逃兵!”

  “將軍!”士兵滿臉血污,眼睛赤紅,看著站在他們面前戰袍被血浸透的男人,幾欲掉淚,“將軍,我們不是怕死!但是留得青山在才能有柴燒,外面那些不是人!是刀槍不入的鐵器!我等追隨將軍多年,得將軍視如手足,您若要戰,我們誓死追隨亦絕不悔!但總得有人活著出去稟報戰場實情!您且先走,我等留在此處拖那些鐵器一時半刻!他日,將軍跟王爺尋得法子,再為我們報仇!”

  其余士兵齊聲嘶喊,“將軍,快走啊!求您了!”

  一線天外腳步聲隆隆快讀逼近,神兵在峽谷狹窄過道中沖撞穿行,兩側泥石紛沓掉落,飛沙揚塵。

  紀心堂看著這些隨自己出生入死多年征戰的心腹將士,視線掃過那一張張已然看不清面容的臉,虎目含淚,揚聲大笑,“好!不愧是我紀心堂的部下!此地乃絕谷,往后無生路,唯一生機在峽谷頂部。眾將聽令!立刻攀巖而上,以石陣迎敵!”

  “是!”

  士兵連日殺敵,已近強弩之末,但有軍令,仍強撐一口氣以鷹鉤爪攀巖,用最快的速度往上攀爬。

  紀心堂沒動,待士兵們爬至峽谷上部后,提起銀槍上馬,狠狠擊打馬身,往一線天疾奔而去,“爬上谷頂即刻往西趕往樊城與東濮軍匯合,向王爺稟告實況,重擬應敵之策!”

  谷頂上士兵們聞言,目眥欲裂,“將軍!!”

  將軍讓他們攀巖,竟是要以血肉之軀獨自迎戰神兵,替他們掙出逃脫的時間!

  “這是命令!”紀心堂赤紅了眼,一人一馬堵住一線天出口,銀槍直指魚貫沖來的神兵,“一堆鐵疙瘩!今日本將斬一個是一個!來啊!”

  天際殘陽隱沒,夜色降臨。

  峽谷中風聲獵獵,將軍戰死,氣絕時仍駐銀槍而立不肯倒下。

  風揚戰袍,血袍之下,鐵骨錚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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