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夜。
月色干凈皎潔。
朱漆宮墻上積雪未化,經風一吹,寒意凜凜。
從宮門往宮內去的一截冗長夾道掩在兩側朱墻陰影下,光線昏暗。
錦嬤嬤提著照明燈籠在前健步如飛。
男人一襲紫金錦袍尾隨在后。
宮道九曲八折。
到得御花園賞景亭,錦嬤嬤才停下腳步,朝負手靜立亭前的明黃身影稟報了聲,躬身低頭退至一旁。
“皇上,漠北王到了。”
女子緩緩轉身,幾許月光灑落,映出她冰冷面容,眸光如寒川。
見之,心頭染上三分寒。
聞人靖蜷了下發涼指尖,開口,嗓音微啞,“鳳臨。”
“漠北王,朕只問你一句,我西陵皇陵,是不是你動的?”女子問。
聞人靖沉默須臾,艱澀吐出三個字,“對不起。”
這句道歉出口,便是坦誠了他做過的事。
“對不起?”鳳臨翹唇,嗓音極厲,“聞人靖,這么多年,朕視你為友,你給我的回報就是這般?”
“鳳臨,不管你信不信,我從未想過與你為敵。”
“你動了我西陵皇陵,就是在向我西陵宣戰!”
聞人靖啞口。
他在北襄位高權重,乃一國權臣,自然知道動皇陵的后果。
如今面對指責,無可辯駁。
良久,他才又開口,黑眸凝著十步開外那道身影,低道,“鳳臨,事已至此無可轉圜,你要我如何,盡可告知。”
“我要你如何?這句話真是滑稽!你來我西陵,朕俱以禮相待,你卻在暗地里擾我皇室列祖列宗安寧!你怎敢還跑到我面前來,堂而皇之的說這些話!”鳳臨話畢,猛地抽出腰間軟劍,直朝聞人靖襲去,“這等挑釁羞辱,還來我面前惺惺作態!聞人靖,你仗的就是朕在這個位置上需事事瞻前顧后顧全大局!”
“鳳臨!”聞人靖唇角緊抿,疾速后退閃避。
女子速度絲毫不亞于他,緊逼而來。
月色清冷靜謐,那雙美麗的眸子于月下,再無往日疏冷平和,凌厲冰冷,充滿殺機。
聞人靖只覺渾身發冷,這瞬間閃神,女子劍尖刺入他左胸。
他以掌握住劍刃,停下,軟刃在兩人之間拱出弧形。
緊盯女子眼睛,聞人靖唇瓣翕動,嘴里泛開苦澀,“鳳臨,你想殺我?”
女子不語,眸色冰冷無波,他胸前涌出的血腥氣沒能讓那雙眼睛現出半分軟化。
她握著劍柄的手,素白如玉,亦沒有一絲顫抖。
聞人靖的手卻顫了,握刃的手指緩緩緩緩松開。
噗——
沒了禁錮,軟刃立刻穿胸而過,直沒劍柄。
毫不猶豫。
痛意在心口處一圈圈擴散,聞人靖凝著近在咫尺的容顏,蒼白一笑,“阿臨,這么多年了,這竟是你我頭一回距離這么近。”
女子聽若惘聞,一字一頓,“聞人靖,自此刻起,你我形同陌路!”
話畢,女子抽劍后退,返身頭也不回,“錦嬤嬤,送客!”
漢白玉地面,灑落點點散發血腥味的黑點。
二月夜風依舊寒。
聞人靖立于寒風中,望著那道漸漸消失的背影,遲遲未動。
突覺可笑。
他聞人靖縱橫半生,游走于陰謀詭譎,感情于他亦是謀利的工具。
身在此情此境,江山社稷最重,情可有可無。
可他獨獨喜歡她,即便不純粹,亦是真心。
是以甘愿以友人身份相伴,從不曾強迫。
即便如此,她棄他時,亦如棄敝履。
此一生,唯付一次真心,卻是求而不得。
終究打動不了她半分。
強撐重傷走出宮門,已是強弩之末,男人昂藏身軀轟然倒塌。
“主子!”候在馬車旁的飛云飛身而至,聞到主子身上濃重血腥味時臉色大變,“主子,你受傷了?是女皇干的?!她怎敢——!”
“閉嘴!”一手緊緊攥住飛云手腕,聞人靖咬牙維持最后一絲清明,“本王、返北襄途中、遭遇刺客,與她、無關!”
飛云胸腔起伏,到底不敢逆主子意,將他背上馬車直往別館,先行治傷。
若主子在這里出事,即便他什么都不說,北襄也絕對不會與西陵善罷甘休!
屆時的西陵,休想再有安寧!
皇宮寢殿。
內殿燭火明亮。
鳳臨褪去龍袍換了身便服,面容平靜,已窺不到浮動的情緒。
錦嬤嬤打來熱水,替她細致清洗雙手,將上頭沾染的血氣洗凈,“皇上,您今晚沖動了些,此事若傳到北襄,定會引出亂子。”
不過確實解氣。
可惜,還是不能讓聞人靖死在這里。
鳳臨垂眸,淡道,“沖動有沖動的好處。皇陵被人偷偷潛入,這個消息已經滿朝皆知,朕既是西陵皇帝,絕不能息事寧人。今日刺傷聞人靖,既可壓一壓朝堂上的聲音,也能把彧兒他們的作為隱去。世人只會記得動我西陵皇陵的人,是聞人靖。”
錦嬤嬤拍了下腦袋。
瞧她老糊涂了。
小主子一行的作為若要論罪,可不比聞人靖輕。
皇陵被破開的大洞,嚴歡帶人修補,花了一個多月才補好。
這個黑鍋自然也要扣到聞人靖頭上。
等雙手洗干凈,鳳臨走到外殿書案前,命錦嬤嬤移來照明燈籠,提筆修書。
錦嬤嬤在旁瞅了眼,瞥到最先一行字:北襄帝親展。
“皇上,您這是給北襄皇帝遞信?”
鳳臨嗯了聲,“北襄漠北王動我西陵皇陵,不容輕拿輕放。雖大局要顧,但我西陵的臉面也要討回。北襄必要對此作出賠償。”
錦嬤嬤即刻點頭,無比認同,“皇上英明!”
這邊廂兩個大國邦交岌岌可危時,甜寶跟白彧照顧了一個多月的菜種子已經分出勝負來了。
空間土加空間水種植的菜種子出苗最快,長勢最好,摘了就能做菜了。
普通土加空間水種的次之。
空間土加普通水種植的長勢處第三。
普通水土種植的最差,受季節及氣溫影響,連芽都沒冒出來。
“如你所料,你拿出來的水土確有奇效。”白彧蹲在兩個木匣子前,話語間若有所思,“甜寶,這是試驗出來的結果,不過……這未必就是那些水土的全部用途,或許還有別的。”
“別的?”甜寶眼光微閃,立刻明了青年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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