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昀寧眼眸微動,怔怔然的盯著一雙黑曜眼眸,不知不覺已經認識蕭景珩一年半了。
期間發生過很多很多事,但似乎,從不影響對他的信任。
但……楚昀寧側過臉,婉拒了蕭景珩的好意:“多謝皇上抬舉,我粗鄙無知的婦人,根本配不上皇上。”
“胡說!”蕭景珩一本正經的蹙眉辯駁:“阿寧是這世上最好的女子,誰也無法替代。”
“我和離過。”
“這不是你的錯。”他從未在乎過楚昀寧是不是和離的,又有沒有子嗣。
后宮女子那么多,蕭景珩情竇初開時也曾對凌家小姐有過好感,但后來才知道是利用,以及凌小姐對他毫不猶豫的下寒毒,蕭景珩的心徹底封死了。
直到多年以后再次遇見了楚昀寧。
經歷過數次生死,無論他遇到什么局面,楚昀寧都是第一時間站在他這邊,無關乎利益。
蕭景珩既感動又震撼,一次次被楚昀寧的聰慧折服。
“阿寧。”蕭景珩緊張的咽了咽嗓子,像個毛頭小子似的,沒了往日的睿智沉穩,指尖攥的發白,想伸手去牽楚昀寧,又害怕會唐突到她。
他害怕失去她。
所以一直忐忑著不敢往前邁一步,生怕打破了這個平衡相處模式。
楚昀寧揚眉,一字一句十分認真的說:“第一,我不做妾,哪怕是個皇貴妃,第二,我接受不了自己未來的丈夫有很多妻妾。”
蕭景珩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我知道。”
他也不喜歡人多,后宮繁花似錦,沒有一個能入眼,蕭景珩更向往那些平平淡淡的日子,根本不喜爭來爭去,為了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兒能謀害人性命。
就連他自己對后宮女人也是警惕居多,一不小心就著了道。
楚昀寧詫異的看著他:“后宮佳麗三千,皇上當真愿意放棄?”
哪個男人不羨慕做皇帝,每隔三年就會選秀,水靈靈的小姑娘挑花了眼,簡直就是男人的終極夢想。
“古往今來也有不少癡情皇帝,只專寵一人。”蕭景珩說。
聞言,楚昀寧沉思,歷史上癡情種子確實有不少。
蕭景珩見她眉宇間略有松動,伸手倒了杯熱茶遞給她,眸中染上淡淡笑意:“你在擔心什么?”
她的反應有些出乎意料的平靜,而且看上去并不是特別的抵觸。
所以,蕭景珩心里舒坦多了。
楚昀寧挑眉,忽然有一種預感對方在織一個很大很大的網,一步步朝著自己鎖緊。
“阿寧,我只要你一句話,其他的事相信我,我可以解決,不會讓你飽受流言困擾,更不會困住你的自由。”
蕭景珩晃了晃手中的茶杯,塞到楚昀寧手中,楚昀寧也沒推辭接過茶杯握在手心暖著。
砰砰!
屋外傳來了敲門聲。
“兩位客官,底下官府來查人了,還請兩位做好準備。”小二說。
蕭景珩立即扶著楚昀寧坐下,起身去開門,小二弓著腰說:“官府來查人,瞧瞧有沒有從乾州來的,兩位放心,這只是走個過場,不會耽誤太久的。”
其他人也都要乖乖配合,所以,蕭景珩點點頭,將門打開等著官兵上門來查。
期間,有個即將臨盆的婦人探過腦袋,笑瞇瞇的看著楚昀寧:“夫人真是好福氣,看你家郎君都是個細心體貼的。”
楚昀寧微微愣,指尖搭在了小腹上,臉上露出了嬌羞笑容。
“我家夫人性子喜靜,不太愛說話。”蕭景珩擋住了楚昀寧半截身子,那婦人聞言點了點頭,又一副作為過來人的表情說:“現在外頭兵荒馬亂的,你可要多陪陪你家夫人,不似我……”
說著婦人長長嘆了口氣,身上背著個包袱,一只手撐在后腰處:“好在老天爺保佑,咱們元州的知府是個好官,這些年為了元州做了不少貢獻,我一個人也不害怕,只要你們在元州不亂跑,是不會出事的。”
蕭景珩眼眸微動。
又聽見樓下傳來了動靜,一個四十出頭的男人穿著件深藍官服,頭戴烏紗帽,另只手靠在后腰處皺著眉頭正在逐一排查。
“諾,那就是知府柳大人。”婦人努努嘴。
聽婦人對柳大人的評價很高,楚昀寧也忍不住好奇的側過頭看了眼,才四十歲的男人兩鬢已經泛白了,路過的百姓好像也都不怕他。
至少比起乾州的知府要好的很多。
忽然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眼前,竟是陸莊主,柳大人攔下陸莊主,沉聲說:“這是元州,你要找人可以,但若是驚動老百姓,造成恐慌,本官絕對不允許!”
“柳大人,我女兒被人害死,安陽長公主也被人毒殺了,我懷疑兇手是躲在了元州,你應該幫我找一找才對。”陸莊主連日趕路風塵仆仆,眉宇間盡是疲倦之色,但眼神中泛著濃濃的殺氣。
柳大人說:“很抱歉,本官并未接到上級命令要封鎖城門,長公主被毒殺,你們應該上報朝廷,追查刺客,你并沒有任何證據證明兇手就一定在元州。”
“你!”陸莊主狠狠的瞪著柳大人。
柳大人一點也沒有被陸莊主給嚇到,只是說:“元州,本官已經加派了人手巡邏,若是查到什么線索,一定會派人去通知長公主府。”
陸莊主見他油鹽不進,已經動了殺氣,柳大人則轉身對著衙兵吩咐;“多派些人去城門口看著,不準有人在城門口鬧事,更不許外來人帶著大批的兵器入城,一旦發現,及時繳獲,若再有人違抗,可就地正法!”
這話是說給陸莊主聽得,陸莊主氣的臉色鐵青,緊攥著拳卻拿對方沒法子。
自古民不與官斗,元州又不是他的地盤,他也只能緊咬著牙把怨氣吞了下去。
不知何時蕭景珩走到她身后,順著視線看:“這柳大人倒是個通透的。”
“元州能在柳大人的治理下安居樂業,可見是個人才。”
楚昀寧也贊同的點了點頭:“柳大人十有八九已經猜到了你在元州,他有心包庇呢。”
當官的又有幾個傻的?
柳大人叫人守住城門口不許人帶兵器入內,就是為了保護城內人。
乾州發生的事柳大人不可能一點影子都沒有。
“是個可造之材。”蕭景珩點點頭,伸手將窗戶關上,扶著她坐在椅子上,門口的婦人已經回屋了,楚昀寧忍不住失笑
看他。
蕭景珩一頭霧水的看著她,摸了摸臉頰,無辜的問:“好端端笑什么?”
“沒什么。”楚昀寧斂去笑容,伸手去拿茶盞,蕭景珩卻按住她的手,又重新給她倒了一杯,熱乎乎的水握在掌心,暖洋洋的很舒適。
“等晚些時候我去探一探柳大人虛實。”蕭景珩說。
楚昀寧點了點頭。
等了半天也沒人上來查看,底下的人很快也散開了,至于陸莊主有沒有離開元州,就不得而知了。
天色漸黑,蕭景珩出去了一趟,楚昀寧閑著無聊找了些書打發時間。
莫約兩個時辰后才回來,楚昀寧鼻尖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腥味,頓時一驚:“你受傷了?”
蕭景珩一只手捂著胳膊,血跡已經干枯了,黏在了衣服上:“一點小傷不礙事。”
傷口的確不深,只是劃破一層皮,幸好傷口沒毒,上了藥用紗布包扎過之后,楚昀寧忍不住問;“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兒?”
“意外遇見兩伙人斗起來,被無辜卷入,殃及而已。”蕭景珩輕描淡寫的一筆帶過。
楚昀寧卻覺得這件事并不簡單,略一思考就猜到了:“是不是陸莊主帶著人去暗殺柳大人了?”
也只有這個可能了,否則蕭景珩又怎么會被波及呢。
果不其然,蕭景珩點了點頭:“什么都瞞不過你。”
“那后來呢,柳大人怎么樣了?”
“聰明如柳大人早就埋伏好了陷阱,捉到了不少活口,并無大礙。”
這柳大人精明著呢,似乎早就算好了他會去,早早就遣散了妻兒,穿著打扮十分正式的等著他來。
蕭景珩一現身,柳大人立即叩拜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聞言,楚昀寧惋惜道:“這樣的人才區區一個知府實在委屈了。”
“有時候做一方知府造福百姓也沒什么不好的,往上爬反而會身不由己。”
否則,依柳大人的腦子早就爬上去了,蕭景珩對元州知府的印象并不深,只記得每年考績時,元州的成績都是不好不壞,根本不惹眼。
看來,是這個柳大人有所保留了。
“三日后大軍就能抵達元州,我……”蕭景珩緊張的咽了咽嗓子,白天的話說了一半被迫中斷了,他還沒有得到想要的回答。
楚昀寧也不是個磨磨唧唧的人,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蕭景珩:“若是我提的兩個條件皇上能考慮清楚,我們可以試試。”
蕭景珩一愣。
“若是皇上做不到,就不要來招惹我,即便是短暫的妥協,早晚有一天我也會離開你。”
楚昀寧語氣鄭重,一副困不住我的表情凝望著他。
兩人四目相對,蕭景珩心跳的飛快,連耳根子都悄悄紅了,緊接著他豎起三根手指頭沖天起誓:“蕭景珩可以對天發誓,下半輩子絕不會再納妾,也絕不會讓阿寧做妾,若有違背,寧折壽至此,絕無虛言。”
話落,楚昀寧愣住了。
“阿寧,蕭景珩從不會撒謊的。”
“嗯,我知道。”
楚昀寧心里就跟吃了蜜一樣的甜,主動牽起了蕭景珩的手,纖細修長的指尖還帶著微微涼意。
她了解的蕭景珩,有責任心,有愛心,寬容仁厚,是個好男人。
沒有人可以在她面前不可能偽裝一年半還沒有看破真面目。
蕭景珩順手反握住了楚昀寧柔嫩的手掌,大手包裹著小手,另只手攬住她纖細的腰肢,將腦袋輕輕的搭在了她的額前,深深的嘆了口氣。
“阿寧,我等這一天等了很久很久,有時在夢里也曾想過。”
楚昀寧也很緊張,連呼吸都放輕盈了,雖說她不是這個時代的女子,但在現代她也是單身狗一只,每天除了忙著學業就是奔波各種實驗室,壓根就沒戀愛經驗。
初次來了這個時代,遇見的第一個異性就是蕭王那個大渣男,以至于破壞了她所有的好感。
蕭景珩的鼻息就在頭頂上方輕輕喘著,就連空氣里都是曖昧氣息。
短暫的擁抱過之后,蕭景珩拉開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楚昀寧則仰著頭,輕輕的笑:“邊關還需要你,這里就交給我。”
“嗯!”蕭景珩給她留下了兩千暗衛和三萬精兵,并一臉嚴肅的說:“阿寧,你可以在身后出主意,但不要冒險,事事以你自己的安危要緊,不準亂來。”
楚昀寧乖巧的點了點頭。
蕭景珩簡單的收拾了行禮后,回頭看了眼她,長嘆口氣,從窗戶下縱身一躍,和黑夜融為一體后離開了。
片刻后暗衛在窗外候著,隨時保障她的人身安全。
次日天不亮她就聽見了外頭傳來的動靜,剛剛睜開眼,問:“外面怎么了?”
“回主子,是乾州的病情延續到元州來了,柳大人已經封鎖了城門,許出不許進了。”暗衛低聲回復。
楚昀寧眉頭緊皺,思索了片刻后才說:“那陸莊主呢?”
陸莊主昨兒還派人去刺殺,一定不會甘心就這么放過了柳大人,勢必還會有其他動作,陸莊主此人不可多留。
“也被困在了城中。”暗衛答。
莫名楚昀寧笑了,這柳大人倒是個聰明人,知道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
于是她提筆寫下了一封書信,里面是研究病情的解毒藥丸,不過里面缺少了一味藥材,為了以防萬一,她只能先小人后君子了。
“將這個送給柳大人,讓他想法子盡快研究出來,只要是元州百姓就可以每個人領取一份。”
“是。”
安排好了這一切,楚昀寧心里才算是松了口氣,剩下的那味藥需要她自己研制,再送去柳大人手中,兩者合并一塊就是真正的解藥。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