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中兩個人共乘一匹馬飛馳而去,楚昀寧瞇著眼,任由雨水打在臉上,彼時渾身已經濕透。
終于在破曉時分,大雨終于停下,天空微微泛白,兩個人沒有留宿驛站而是投身了一家農戶人家。
是個老兩口,以種地為生,一家五口還有個孝順的兒子兒媳,小孫子今年才剛剛一歲半,正是滿地亂跑的時候,小家伙虎頭虎腦的很可愛,見人就笑。
“我家媳婦的干凈衣裳,你要是不嫌棄就暫且穿著。”老婦人手捧著干凈的洗的泛白的衣裳過來。
楚昀寧有些尷尬,她居然被人看穿了身份,面對樸實的兩口子,她道:“多謝大娘。”
“這兵荒馬亂的時候,出門在外小心謹慎是沒錯兒。”老婦人和兒媳婦幫忙準備了干凈的熱水。
洗漱之后渾身舒適多了,楚昀寧烏黑的秀發隨意的散披著,正巧蕭景珩走了過來,他此刻身上也已經換上了件青色衣裳,手里還拿著干凈的洗臉布。
“初春乍寒,仔細保暖。”
蕭景珩指尖挑起她的長發,不太熟練的替她擦拭著秀發,起初,楚昀寧有些不自然的往后退了退,詫異的看著他,實在是受寵若驚。
她何德何能讓一國之君替自己擦頭發呢?
“剛才我已經打聽過了,咱們連夜趕路已經離開了乾州。
”蕭景珩一邊說一邊細膩的替她擦拭濕漉漉的頭發,又說:“這一帶都是倚著乾州的,每年繳納的稅很重……”
幾乎已經壓的名不聊生了。
“我大約猜到了安陽長公主那十五萬精兵是怎么來的了。”
蕭景珩說著語氣中隱約還有幾分怒火,強行壓抑著,楚昀寧側過頭,眨眨眼:“抓壯丁?”
“嗯!”蕭景珩點頭,看了眼院子里忙碌的老兩口正在修繕屋子:“這個家原本還有一個大兒子,前幾年被抓走了,一直沒消息,但每年陸陸續續能拿到二兩銀子。”
“也難怪安陽長公主這么寵愛陸淺淺了,陸家肯定是在背后給了不少支持。”
陸家莊這么有錢,才足以支撐安陽長公主,只是一個公主為何要這么多的兵馬?
難不成真的要造反?
蕭景珩又挑起一縷長發輕輕擦拭,眼眸中透著溫柔,淡淡的說:“朕和安陽長公主一共也沒見過幾次面,只是偶爾聽母后提及她從小身子就不好,這些年她也極少會有消息,低調的很……”
誰又能想到這樣低調的人居然會私底下暗自囤兵呢。
楚昀寧摸了摸下頜:“南端現在的精銳都在邊城附近,暫時抽不開時間,安陽長公主這條大魚暫且動不得。”
“嗯。”
蕭景珩又摸了摸她的頭發,淡淡的馨香味,煞是好聞,發梢留戀似的在指尖打了個卷兒,他默默的松開了手,繞到后背。
“小兄弟,可以吃飯了。”農家嫂子端上來兩碗熱氣騰騰的面條,上面還特意窩著兩顆雞蛋,撒了點蔥花綠葉點綴,看上去很有食欲。
兩個人連夜趕路的確是餓了,所以也沒客氣,熱乎乎的面條填滿了肚子,渾身都舒適多了。
“昨兒雨太大了,你們連夜趕路辛苦了,要不要休息一會兒,房間也給準備好了。”老夫人說。
于是兩個人又歇息了兩個時辰左右,恢復了些體力,臨走前,楚昀寧在桌子上放下了一張百兩銀子的銀票。
為了保險起見,楚昀寧又對著老兩口說:“我們雖然不是壞人,但保險起見,任何人來問也不要說出我們來過,這些馬蹄印,還有那些舊衣裳,全都抹平蹤跡。”
“哎!”老兩口點點頭。
于是兩人再次上了馬背,漸漸消失了背影,走了一會兒,
楚昀寧眼皮跳的厲害:“我總是有點兒不放心,要不然再回去看看吧。”
若是因為他們兩個,連累了一家五口,那個孩子才一歲半,她于心不忍。
蕭景珩聞言立即調轉了馬頭飛快的朝著老兩口家趕去,果不其然,已經有一批人將那戶人家圍起來了。
楚昀寧心里咯噔一沉。
院子里,陸淺淺手里提著一根長鞭朝著老兩口身上招呼:“還敢撒謊,那門口分明就是白雪的馬蹄印記,說,那兩個人到底去哪了?”
老頭子被打的皮開肉綻,老婆子顯然是沒有遇見過這種場面,被嚇得瑟瑟發抖,哆嗦了半天也不敢說什么。
屋子里還有孩子在哭,哭聲很顯然已經惹惱了陸淺淺,一個眼神示意,立即有護衛伸手去拍打門窗,框框作響,嚇得孩子哭聲更大了。
農家嫂子伸手捂著孩子的嘴,嚇得對著外面的人磕頭,還未開口,結結實實的挨了一腳,嘩啦一聲,護院已經拔出刀,
寒光閃爍。
楚昀寧實在是忍無可忍,指尖一枚銀針劃過,嗖的一聲直奔護院的眼睛。
“啊!”
一聲慘叫,護院倒地捂著眼睛抽搐不起。
眾人一愣轉過身看向了門口,陸淺淺立即驚喜道:“果然是你們!”
對于陸淺淺,楚昀寧已經一忍再忍了,本以為她只是個被寵慣壞了的刁蠻小姐,沒想到居然還會遷怒無辜,小小年紀心腸竟如此歹毒!
著實該死。
此刻,楚昀寧已經動了殺氣了。
這已經不僅僅是愛而不得了,他們前腳剛走,陸淺淺后腳就敢濫殺無辜。
擾亂了這些人的平靜。
楚昀寧轉過頭對著農夫一家人說:“很抱歉,給你們帶來了麻煩。”
老兩口被嚇怕了,連連擺手,一臉驚恐的看著楚昀寧。
見狀,楚昀寧側過頭對著陸淺淺笑著說:“這路上我和大哥商量了,是我們不識抬舉,不如這樣,我們跟你一塊回去,不過你得保證,我們下半輩子一定會榮華富貴!”
陸淺淺本來是一肚子怒火沒處撒氣,聞言立即笑著點點頭:“這個你放心,我是陸家唯一繼承人,一定會保你們兄弟前程。”
“其實我們能想開也多虧了大娘的勸說,兵荒馬亂的,有一個大好的前程比什么都重要。”楚昀寧面上是小心翼翼的討好和奉承,和剛才一臉殺氣時的樣子是判若兩人。
陸淺淺聞言,對地上的老婦人多了分和顏悅色,轉頭就將鞭子狠狠的打在了一旁護院身上:“不懂事,怎么能打老人家呢。”
“小姐恕罪。”
楚昀寧親自扶著老兩口起來,對著陸淺淺說:“陸小姐,事不宜遲我們回乾州吧。”
陸淺淺沒想到前一天還硬氣無比的兩兄弟,轉眼間就妥協了,她眼中隱隱還有幾分暗藏貓膩的質疑。
“實不相瞞,家中半路上來了信兒,我家那嫂子……”楚昀寧壓低了聲音在陸淺淺耳邊嘀咕了幾句,聞言,陸淺淺的疑慮徹底打消了,并且大方的從懷中掏出千兩銀子的銀票塞給了老頭子。
“剛才多有得罪。”
老頭子哪敢要,連連后退。
陸淺淺沖著老頭子行了個禮,轉過頭沖蕭景珩眨眨眼,蕭景珩得了楚昀寧的示意,十分勉強的擠出個微笑,楚昀寧清了清嗓子:“我大哥生性不怎么愛說話,家里又遇到那樣的事,所以……陸小姐請見諒。”
“我不會生氣的。”
一行人紛紛跨上了馬背,楚昀寧卻借口東西落下折身返回,對著農家嫂子飛快的叮囑:“我們離開之后,你們馬上帶著行李離開這,出去躲一陣子。”
“好。”農家嫂子顫顫巍巍的點點頭,又擔心的說:“你們不會有事吧,我相信你們兩個都不是壞人。”
楚昀寧扎了眨眼:“放心吧。”
叮囑完了之后楚昀寧才松了口氣,重新上了馬,昨兒天太黑了,加上下著大雨,她忽略了獅子驄的馬蹄,馬蹄里嵌入了一股追香粉。
所以,這些人才能準確無誤的找了過來。
失策了!
往回折返時,楚昀寧干脆躲在了馬車里睡,估算著大概時辰。
昨兒她們還穿過了一個很長的樹林,當時陰森森的還有點可怖。
算一算,老農夫一家應該已經撤離了。
楚昀寧睜眼,不忍了!
撩起簾子,蕭景珩坐在馬背上,隔壁就是陸淺淺一臉嬌羞的沖著他笑,時不時的在說些什么。
眼看著就要到了乾州境內,楚昀寧再次掏出了一枚銀針刺入馬背,馬兒吃痛狂奔不止,楚昀寧卻提前一刻躍下馬車,眼睜睜的看著一輛奢華無比的馬車直接撞上了大樹,僅僅片刻后四分五裂。
陸淺淺立即扭頭瞪著楚昀寧:“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當然是要好好教訓你!”楚昀寧冷笑,指尖下幾枚銀針飛快的朝著四面八方刺去。
慘叫聲不斷。
蕭景珩從馬背上一躍而下,隨手從一旁的護院手中奪下佩劍,劍尖毫不猶豫的搭在了陸淺淺的肩上。
陸淺淺猛然一愣,怔怔的看著蕭景珩,氣憤的咬牙切齒:“你們故意耍我,得罪了我,舅母不會原諒你們的!”
“砰!”蕭景珩飛快的踹了陸淺淺一腳,將人踹下馬背,
這動作毫不留情,陸淺淺的身子猶如殘破了風箏,高高的拋起來,重重的跌落,五臟六腑都快要摔出來了。
忽然對著地上猛的嘔出血,臉色慘白著。
幾十個護院一看,紛紛掏出了劍,舉著長劍就要廝殺過來。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