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六章:路遇邪祟
自游吹云上次出手之后,永興鏢局這邊再無一人敢看輕這少年,一路東行,不久便抵達南州和交州的交界處,此地為南越府,雖是一府之地,卻只有三個縣,可以說是環境極為惡劣之地,倒不是說天氣地勢,而是指這邊大山疊嶂,其內暗藏魚龍,官府想管也無能為力,缺錢缺人,所以當地府君索性擺爛。
到底說專業人士做專業事,一入南越府境內,這些本來大屁股甩甩的鏢師們立即“改頭換面”,從吊兒郎當的騎馬看風景變成了警示左右,刀槍劍戟俱是待發的武士。
“鏢頭,按地圖前面本來有個官驛,但是我剛才一番小心查看,卻沒發現一個活人,驛站桌椅齊全,倒不像是搬走,像是倉惶逃離的樣子。”
身形敏捷的趟子手上前來拱手一禮,如實報道,而徐鏢頭馬鞭指著腳下的路:“此路我三年前曾走過,人馬絡繹不絕之地,必然是痕跡很重,但是我現在再仔細查看,這條路車馬痕跡少了太多,漸漸有趨野之意,你又說官驛東西沒什么丟失也不亂,便也不是山匪。”
徐鏢頭經驗豐富,微微瞇眼看向兩面的大山:“如果不是官府自己的調動,那便是此地不詳,也許有妖魔邪祟。”
鏢師們里面有幾個年輕識淺的新人,雖然武藝高強但并沒有什么江湖經驗,本來似這種規模的人身鏢是力求老鏢師,不要新人的,可是鏢局總要培養人手,于是便偷偷安排了幾個年輕需要歷練的小伙。
這幾個人聞徐鏢頭言論,立即有些臉色蒼白,握著自己的武器,一時間覺得四周風聲鶴唳,變得草木皆兵了。
“緊張什么?”徐鏢頭身為老大,也是永興鏢局武藝最高強的幾位鏢頭之一,武力達到了超凡境界的巔峰,若要入圣,就差再有幾十年時間積累了。
他淡淡道:“妖魔邪祟不過就是會些花里胡哨的嚇人伎倆——”隨后他腰間的鋼刀居然自己顫動起來,嗡嗡作響,徐鏢頭按住刀柄昂然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這刀飲血千人,什么妖魔鬼怪照樣一刀便劈了。”
原來徐鏢頭的刀乃是沾染了千人血氣的利器,一般的妖魔邪祟根本不敢近身。
這時候,徐鏢頭心有所感,扭頭看向后方的一個騎馬的少年和那坐在車頂的道人身上,沉聲道:“再說了,其實爾等鏢師,只是打下手的罷了。”
“鏢頭——你說那道人是什么修為?”
徐鏢頭扇了這鏢師一掌:“叫仙長,你以為站遠了人家聽不到你說話?哼。”
幾人面面相覷,隨后徐鏢頭夾馬來到騎馬少年和道人之處拱手道:“兩位仙長……”
游吹云干脆的打斷了他:“你是想問前面是否是妖氣沖天,或者說黑云繚日?”
徐鏢頭心中暗道不好,難道前面真如他所猜的那樣,情況惡劣?
“是,不知兩位仙長看出什么了?”
游吹云看了一眼圓臉道人,搖頭道:“我修為尚淺,倒是前輩修煉過望氣之術,前方路途的確有些問題。”
其實游吹云也看出了前面有問題的,畢竟他有一雙明王的眼睛,不過他自認不必要逞這個能,于是轉述圓臉道人的話:“現在距離太遠,也不太能看明白,我且問鏢頭,可有其他的路來繞?”
徐鏢頭搖頭嘆道:“南越府本就情況惡劣,這樣的道路只此一條,也不是沒有小路,但我們車馬太多太大,恐怕繞路便要多耽擱幾日,咱們的糧草補給也不太夠……”
游吹云點點頭,抬頭看向那依然閉著眼將神識蔓延至前方十里的圓臉道人,他并沒有打擾對方。
徐鏢頭隱約可見這道人頭頂水汽漂浮,暗猜這道人或許是在施法,所以也不言不語,安靜的看著道人。
終于,大概過了半柱香時間,道人驀然睜開雙眼,卻抬手示意二人不要說話,隨即掐指一算,有些遲疑道:“此地坐山有煞,有高人以小鎮人氣做對沖,勉強的維持了平衡,所以之前也算是風調雨順,此路頗有人馬經過。
可是如今這煞氣沖天,剛才我將神識探索過去,那對沖的小鎮依然還在,只是不知道為何,竟然沒有半點人氣……”
圓臉道人欲言又止,游吹云卻是隱約明白了,問道:“前輩可是想說,這一鎮之人要么搬走了,要么就是……”
徐鏢頭也明白了:“死光了。”
游吹云嘆口氣,他驀然想起了地龍鎮的血祭之術,和那學得幾分騙通天皮毛的“假張尺”來,那人想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偷他的金缽,幸好游吹云識破,然后“假張尺”留下了江湖再見這般逃跑話語來。
不知道這江湖再見,是什么時候呢?騙通天在聽風界的傳人——又會涉及到一些什么事情呢?
“那前輩的意思是——”
圓臉道人卻說道:“鏢頭先前說過,繞路不是明智之舉,雖然前方小鎮有問題,但是我們這些做護衛的總也不是好輕與的。”
“嗯,有前輩在,什么妖魔鬼怪,都被前輩一指,不,是一個眼神灰飛煙滅了。”
“哈哈哈,少宗謬贊。”道人顯然還是比較受用,但是游吹云這話也不算是拍馬屁,畢竟一個元神境的高人坐鎮,這天下基本哪里都去得,并且暢通無阻,區區一些山野邪祟彈指間便可湮滅。
主要還是擔心萬一有什么纏人煩人的大妖鬼怪,聲東擊西,使點鬼蜮伎倆,萬一讓百里家大小姐出點事情那可不得了,所以凡事還是萬般小心最好,小心駛得萬年船嘛。
其實游吹云反而還是蠻自信的,他認為山里的山精鬼怪也不值一提,他一個人便可掃蕩干凈,哪里用得著圓臉道人親自出手?
——
天色漸黑,另一個趟子手一直留在小鎮門口的牌坊等待眾人,可是車駕遲遲不來,他先是扯著嗓子喊了聲號子,路的那頭卻沒人回應,說明眾人還有段距離。
“唉呀,不就是路爛了點嗎?走得這么慢……”這名趟子手都已經在破破爛爛的無人小鎮里找到一處可以暫時歇腳的廢棄酒樓,就等大部隊入駐了。
這時候一陣冷風吹來,寒氣刺頸,趟子手莫名其妙打了個寒戰然后回頭乘著還未完全落山的太陽光看了一眼背后的小鎮。
小鎮還是那般幽深寂靜,房屋排列整齊,門窗洞開,只是隨著夜晚的到來,這幽深寂靜更添加了一種陰氣沉沉的感覺,那洞開的門窗里面也有種無法言說的詭異。
就好像,
黑暗中有一雙雙眼睛在盯著自己。
“呸,我自己看過了,分明是什么都沒有!我干嘛自己嚇自己?”趟子手回過頭來,也是個膽大之徒,他也知道這種地方山精鬼怪最是猖獗,不過自己也不是吃素的,殺人也殺過多少了,還怕這些不是人的東西?
“瑪德,等一會兒鏢頭他們來了,指不定誰嚇唬誰呢——”趟子手冷笑一聲。
不過忽然,趟子手心中忽然有點慌,就像是直覺再告訴他背后有問題一般,趟子手握住刀柄猛地轉身看去。
這一看他汗毛炸立,肌肉繃緊。
還真他嗎撞鬼了。
只見月色之下,牌坊石墩處一個藕色直裾的女子背對著趟子手,肩膀起伏,似乎正在哭泣。
嚶嚶嚶的哭聲傳來,這趟子手半弓著身子,握緊了刀柄,緊盯著那哭泣女子,咬牙道:“瑪德,老子聽過那么多撞邪的故事,你這女鬼完全按著故事情節來演,真是一模一樣,沒有新意。”
那女鬼似乎聽得趟子手的沉聲低言,頓時止住了啼哭,緩緩站直身體,卻依舊背對他,沒有轉過頭來。
等等。
趟子手睜大了眼睛:“頭呢?”
原來這女鬼站直了身體根本沒頭!
然后這名趟子手左右一瞧,忽然感覺腦后有軟物舔后腦勺一口,然后扭頭一看,這腦袋掛在自己臉前呢。
長舌頭洗臉一般拭過自己的漆黑空洞眼眶,隨后在渾身僵硬的趟子手的臉上從左舔到右。
趟子手大叫一聲,也是身經百戰拔刀便砍,不過雙手卻一頓,原來那鬼的身體不知道什么時候也貼了上來,抱住了自己,讓自己根本拔不了刀,甚至那陰冷的感覺讓自己渾身僵硬,動彈不得!
眼見那腦袋忽然張開大嘴,舌頭變成了刀片一樣鋒利,要直鉆自己的腦髓。
趟子手隨機應變,一口咬破舌尖上面的精血,舌尖血對付陰物極其有效,噴了女鬼一臉,然后趟子手眼前一花,便感覺渾身能動了。
喘著大氣,四周看看,那女鬼消失不見了。
“瑪德,這么厲害,死得多冤么?”趟子手差點軟倒在地。
“咯咯……”似乎有人在笑,趟子手又大驚失色,心想這是糾纏不休啊,他咬牙拔刀,卻有聽到更多的咯咯聲音傳來。
這咯咯的笑聲霎時間充斥在耳,好像有數千人在耳邊嗡鳴鼓噪。
趟子手一只手捂著耳朵,另一只手拿著刀四處揮砍:“離我遠點!瑪德!滾遠點!”
笑聲不止,但趟子手似乎聽明白了笑聲從何而來,他哆哆嗦嗦的轉身,從牌坊處,目光看向小鎮里面。
那些成百上千的豁然洞開的門窗之后,黑暗之中,隱隱俱有人在往外窺望!男女老少,紛紛一個詭異的笑臉,目光幽幽的看著自己笑。
整個小鎮,儼然一個鬼城!
“臥槽……”
趟子手心中驚嘆:“這是死了多少人,這是多大的怨氣啊。”
被這些眼睛盯著,趟子手根本是傻愣在了原地,久久不能動彈,就像失了魂一樣。
等到車隊抵達了小鎮牌坊門口,這名趟子手依然保持著一個姿勢,站在門口一動不動。
徐鏢頭等人早已察覺到前方情況不對,率先趨馬趕來,落在這趟子手身邊。
“老劉……你站在這里干什么?”
那姓老劉的趟子手忽然動作,橫刀劈開,幸好徐鏢頭武功高強,普通超凡境在他這里也是輕易應付,只是輕松的用手抓住了刀刃。
但那趟子手仿若瘋魔,抽刀又砍向他人,徐鏢頭大罵一聲:“老劉你發什么瘋?”便一掌擊在他頸后,將打暈制服。
隨后令人抬到了游吹云和圓臉道人面前。
車隊也停在了小鎮門口,沒有立即進去。
“被煞氣迎面沖了一下,倒不是什么大礙。”圓臉道人從懷里掏了一張符箓貼在這個叫做老劉的趟子手的腦門上,然后說道:“睡一覺便好了。”
而游吹云則在牌坊面前站了一會兒,也沒什么動作,就是盯著里面看了一眼,不過眾人看不到的是,他的眼睛其實亮了一瞬間。
瞳術關閉之后,游吹云嘆了口氣,那一瞬間,他看見滿鎮的男女老少俱在門窗前凝望著這邊。
也就是說,他們全部無一幸免,都死了,而且魂魄不能離開此地。
“可是——”
游吹云微微瞇眼,神色有些凝重:“尸骨去哪里了?”
徐鏢頭那邊小心的問圓臉道人道:“既然小鎮里面有問題,我們還……”
圓臉道人搖頭道:“放心,問題也不算大,只是有些蹊蹺。”
徐鏢頭有些詫異:“蹊蹺?難道不僅僅是山精鬼怪?”
圓臉道人看著小鎮冷笑一聲:“全鎮人的魂魄被鎮在此處,去不得幽冥輪回轉世……”
徐鏢頭只覺有些背后生寒。
“放心吧,徐鏢頭,我們只管跟著少宗進去便是——”圓臉道人一指已經走進小鎮的游吹云,讓車隊進入了這鬧鬼的小鎮。
十個丫鬟心驚膽戰的擠在一起,百里初秋無奈道:“你們快要擠死我了。”
大丫鬟放下簾子,滿臉害怕的說道:“小姐,我看他們說前面的小鎮好像鬧鬼啊。”
百里初秋淡淡說道:“鬼算什么?難道還能吃了你呀,瞧瞧你這個樣子,好歹是我的貼身丫鬟,怕成這個樣子。”
二丫鬟猶豫不決道:“小姐,你快掐死我了。”
百里初秋這才破功,哆嗦一聲,聲音有些顫:“我不是怕,我是緊張,人之常情嘛……咱們從家里出來,走南闖北,這些事情很正常,很正常。”
——
游吹云沒讓眾人進入小鎮房屋,而是讓徐鏢頭下令就地扎營。
“仙長,這里是真有問題?”徐鏢頭還是問了一句。
“嗯,我也不知道具體情況,但是威脅不大,只要咱們不在屋里和人家面對面沖撞便是。再說了,徐鏢頭你也不必緊張,憑你手里鋼刀,這些鬼祟都是小兒科罷了。”
旁邊有個抱著柴火的鏢師聞言,立即挪了幾步,離黑漆漆的屋子遠了一些,離徐鏢頭近一些。
徐鏢頭還是定定心神,抬眼瞧瞧今夜的月亮,隨后巡查車隊,清點人數去了。
月黑風高夜。
百里初秋從夢中驚醒,她也忘記了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夢,十個丫鬟在車里睡得東倒西歪,格外香甜。
她掀開馬車簾子,眾武士乃是圍繞馬車扎營把她們圍在中央,倒是安全感十足。
而就在篝火旁,游吹云抱著一把銹跡斑斑的軍刀,與其他人不同,他盤坐在篝火旁邊,閉目養神,想來也是為了以防萬一。
篝火印在游吹云側臉上,百里初秋感覺格外心安。
然而就是這個萬籟俱靜的時候,她正準備把簾子放下,忽然看見游吹云那雙如同鷹隼一般的眼睛睜開了。
隨后所有酣睡的武士都猛然站立起來,拔刀出鞘,齊刷刷的寒光和拔刀的嗡鳴幾乎震醒了整個車隊的人。
游吹云一步站到高處,大喝道:“道友,你怎恁地不知足,竟然還想吞下我們這么大支車隊?”
許久之后,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傳來。
“哼,既然來了,留下來做客不好么。”
游吹云也不跟對方客氣:“哼,你這人豬狗不如,這些百姓難道犯了什么罪,讓你囚禁在此,不得轉世輪回?恐怕,人也是你殺的吧。
至于留下來做客?好啊,道友現身一見,我們好好談談。”
那陰惻惻的聲音陷入了一陣沉寂,看來就算是他,也不敢硬剛,畢竟這永興鏢局的武夫個個也是超凡境,擰成一股架勢,也不容小覷。
游吹云更是不虛了,他們可還有一位元神高人坐鎮,圓臉道人一直壓抑著氣機,在后方扮豬吃老虎呢——這也是游吹云敢大搖大擺進鎮子的最大原因。
對方沒了聲息,游吹云卻也不認為對方就此罷手,感受到那股氣機斂去,游吹云更加警惕了。
圓臉道人有考驗自己的意思,不會輕易出手,看來自己要認真的對待接下來的挑戰。
游吹云緩緩握緊這把得自栗員,殺死高龍的軍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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