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晦氣小子小肚雞腸，這還要編排老夫兩句，早知道就不把你嫁給他了。”
天后不愧是昭陽公主的生身母親，笑起來令人如沐春風。
“呵呵呵，爹，您呀別氣了，因為一個小小的神尊氣壞了身子可不行。”
天后扶著自己的老爹，卻話里有話，老丈人哪里不知道女兒胳膊肘往哪邊拐，他吹胡子瞪眼道:“你可真是個白眼兒狼！枉費老夫多年把你拉扯大，神尊又怎么了?很了不起嗎！哼，若不是當年看出他有這樣的潛力，老夫才不會讓你嫁給他呢。”
“是是是，爹說得對。”天后偷笑，當年不知道是誰舉著掃帚攆得未來女婿漫山遍野跑。
興許是心虛，老丈人輕輕咳嗽一聲，讓天后扶著，往別處走去了。
“哎，想念孟仙姑了，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女兒啊，陪老夫過去看看。”
“好的爹。”
——
“情愛?不過是人多種感情中的其中一種，也是最無用最短命的一種。自古多少人為情癡迷，殊不知自己只是落入了感情的陷阱之中……論長久不如友情，論深淺不如父母親情……出家人自當了卻塵緣，不被世俗牽絆，愛情，乃是最易斬下的一種，也是最容易不攻自破的一種。”
白象菩薩說得頭頭是道，就連他背后的大和尚們也紛紛點頭認可。
“白象尊者真乃我佛門神人也。”
“是啊是啊，白象尊者如此悟性，貧僧看來，定然會成長為佛祖一般的大能。”
神尊聽著，突然對白象發問道:“你愛過嗎?”
白象被神尊這么突然一發問，有些懵之后，心底徹底茫然:“愛不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
神尊再次打斷他，對那群老和尚們問道:“你們愛過嗎?”
老和尚們臉上露出和白象一樣的茫然。
“我說的不是親人之間，朋友之間的愛，不是愛眾生的愛——而是偏愛，對某一個異性獨特的愛慕難舍。”
神尊的語氣放緩，但他的言語卻在不停的繼續發起進攻，鉦鼓作響:“你們無一不是從小便被如來選去，脫離了家人，遠離了朋友，自小在廟里吃齋念佛。
你們難道不覺得這乃是一種剝奪嗎?你們被奪去了被愛，以及愛別人的權利。你們問過自己嗎?如果當初沒有被當做佛種挑走，現在是否過的是另一種全然不同的人生?
能夠放肆的偏愛，能夠盡情的表達自己的厭惡，能夠去做自己想要成為的人，做自己想要去做的大事。
而不是千篇一律，穿著同樣的袈裟，敲著一般模樣的木魚，念著完全一致的經書?
為什么，你們被剝奪了愛的權利，還沾沾自喜，以為自己擺脫了七情六欲?順應自然規律，珍惜自己的情感，萬法自然，才是根本。
你們從來沒拿起過，談何放下?”
仙宮外晴空之下突然有天雷作響，卻并不是意外，也不是神尊的話引起了天地共鳴。
而是菩薩羅漢的心潮涌動，使天地都忘記了安靜。
游吹云怔然看向神尊。
想不到，想不到佛門真言乃是神尊親自傳授的……原來是這次辯法之后，佛門痛定思痛，逐漸完善了他們的佛法。
游吹云突然想到這場辯論的本質，或者說，為什么會有這場辯論。
真的是佛道之爭嗎?
不，那樣的話，如來不親自下場，絕對是不公平的。神尊何許人也?如來如來，如如來都不來，那佛門有什么勝算?
雖然事實是佛門一時占了上風，此刻不也是被神尊壓制了么，說到底現在的佛門還不夠成熟。
也許如來一開始的目的就不是分出勝負！那么他的目的是……
游吹云猜到了，而那些仙宮老狐貍們也早就看出來了。
如來的目的是取經，東天取經。
取的是道教的經。
“以彼之矛攻己之盾，以判斷其盾疏弱之處。”游吹云判斷出了其中一個理由。
“這是在辯法也是在辯法之中補強自己，如來一開始就沒想過贏，他是要和尚們來經此一難，過此難便成圣！”
這等修羅場。
一不小心便是瓦解了自己辛苦建立起來的佛徒帝國，一旦成功，又何不是一場徹底的洗禮?
原來如來意識到了現今佛法的缺陷，他真正的目的是不破不立！
如來，這個在無數經典中出現的佛教圣人，真是一個大魄力的人豪！
即使游吹云從來沒見過如來，此時心里也敬佩不已，果然是開創寰宇大教的梟雄。
既然游吹云知道一二那么絕頂聰明敢稱第二美人敢稱第一的神尊自然一開始就知道那如來在打什么主意，所以他一直都是消極應對。
但是后來想了想，算了，我堂堂神尊未必連這點兒氣量也沒有?
于是他毫不留情的批評老和尚們的痛點。
“沒有經歷過，便也不是放下，自然你們成過的佛，就是假佛……如來小兒一開始創立佛教便是封閉自身法，將業力灌注己身再拋卻，所謂劫難便是一次又一次灌注洗禮，如此撇開一切外力成道，成佛。
本尊只能說他成功了，也失敗了，他造就了你們，也毀了你們。他將自己的道理傳給你們，你們學以致用，以你們的悟性，的確用得很好……可那始終是如來的道理，不是你們自己的。
路，要自己走，這就是仙家的道。如來意識到了這一點，于是他把你們派來，讓我來批評你們。
讓你們滾回去走你們該走的彎路。
和尚們，我并非不是看不起，否認你們的道，佛教，很好，很有特點。但是目前為止，我只看到了如來的道，和一群麻木不仁只知道傳下如來道，造就一個個同樣模子印出來的小如來的老和尚們。
一個強大的人，可以強一千年。可若是他不改變不進取，便活不到一萬年。”
神尊語氣緩緩，說出了青史留名的哲言。
白象菩薩等人自然也不是傻子，反之，他們悟性高得驚人。
其實他們也隱隱猜到佛祖讓他們前來辯佛法道法的原因。
但他們不想認輸，他們是佛，也是人，不是徹底的佛，更不是徹底的人。
但是白象菩薩率先做出表率。
他雙手合十:“南無阿彌陀佛……福生……無量天尊。”
后面的老和尚們沉默了一會兒，隨即雙手合十，唱喏道:“南無阿彌陀佛……福生無量天尊。”
和尚們，竟然紛紛吟誦起了仙界神尊。
使人慨嘆。
神尊之神秘強大。
這群佛教徒們又是懷著怎樣一顆求道之心。
白象繼續恭敬說話，態度和侍奉如來一般無二:“敢問神尊，我等佛法的不足，應該如何彌補呢?我們求佛法的途徑是什么呢?我們要如何求得屬于自己的佛法呢。”
一連三問，問的條條是精深大道。
神尊不滿的斂袖，說道:“問我這么多做什么，我又不是和尚，本尊修的是天道，不是光頭教。”
白象不敢放肆，依舊恭敬:“神尊所言皆是道理，我們不過是渴求成佛，渴求佛法……我們竭盡一生去尋找，那是我們的所有。”
“沒有了沒有了，自己悟去吧。”
神尊擺擺手，表示他已經不想講道理了。
白象等和尚全部彎著腰，垂下頭，露出一副有些失落的表情。
他們的佛法今日被人戳破，卻要如何去縫補呢。
看著剛才還威風凜凜的白象，現在卻是一副委曲求全的模樣，游吹云突然慨嘆，一聲嘆息。
吟誦出了五千年后一位至圣高僧的經典語錄中一句。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
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游吹云吟誦出了這句五千年后佛教大成中的詞句，放在此時，自然是驚天動地的。
大殿里他的聲音不算響亮，但卻無比清晰的進入每一個人的耳朵。
就連神尊，也猛地露出不可思議的眼神看向游吹云。
游吹云吟誦完了佛家真言之后，被萬眾矚目，知道自己不小心裝了一個比。
糟糕糟糕。
白象突然露出狂熱的眼神，身后一干老和尚們也如同干柴看見了烈火。
游吹云心里咯噔一聲。
果然，白象和眾和尚們面面相覷之后，不約而同的朝他彎腰敬禮。
“請佛子……隨我們回去！”
“請佛子……隨我們回去！”
白象繼續說道:“佛子佛性天資實在令我等慚愧，若是能重歸佛門，定然能大興天下，普度眾生！”
“哎哎哎，大士尊者白象爺爺，可別，我可沒有什么佛性，我那是拾人牙慧，不是我自己說的。”
“哦?能說出這樣佛理的人，最起碼也是得道高僧，為何我熟讀經卷，卻從沒看到過?佛子你就別謙虛了，請隨我們回去！”
游吹云欲哭無淚。
“大乘佛法里面不都是么……你們現在多去讀讀，沒準兒就能……”
游吹云突然停下嘴巴，他剛才默算了一下時間，發現佛祖好像還沒發明大乘佛法呢。
“大乘佛法！”白象如同一個開心的孩童，合不攏嘴一般:“大乘佛法是什么，貧僧只聽過小乘佛法，未聞大乘佛法呢。”
聽到游吹云突然提出四個大字——大乘佛法?眾仙家都驚奇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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