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蛋了啊......”
淺野直人有些雙目無神，在大島光夫的攙扶下一步步走回支行，一樓的職員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個樣子的行長，紛紛側目偷偷觀察，猜測著是什么事情讓他變成了這樣。
正忙著和櫻井冴子打理三系新一年業務的藤原紀香看到六神無主的淺野直人，差點以為他被人下了咒術，大眼睛眨了眨，看向一旁正認真整理特殊融資項目計劃資料的櫻井冴子。
后者對她微微搖了搖頭，沒再說話，繼續專注于手上的資料。
這段時間，北原蒼介抽空對武內橡膠這三家會社做了細致的未來規劃，可以看出他對那種新型減震材料格外上心，櫻井冴子見證了股市暴跌后對他的判斷已經深信不疑。
即便財團出手救市了，日經指數距離去年年底的巔峰也還有好大一段差距，她實實在在因為北原蒼介而逃過一劫。
現在的她，非常好奇北原蒼介做的一切事情。
感覺自己怎么突然有了偷窺癖......櫻井冴子心里苦笑，還是對一個男人。
另一邊，全部身家都砸進股市被套牢的大島光夫心情忐忑，跟著淺野直人進了辦公室，然后關上門。
錢被套也就算了，畢竟升職加薪在望，失去的總能再拿回來。
“淺野行長，到底發生什么事情了？”他焦急地詢問道。
淺野直人坐回老板椅，身體有些癱軟，看著一臉急切的大島光夫，連嘲笑他的力氣都沒了。
“你，岸本副行長那邊還沒和你說？”
聽到他的語氣不對勁，大島光夫心中一沉。
“沒......沒接到任何通知。”
這口吻，自己是被當作棄子了？大島光夫有了不好的推測，難道最佳員工都無法讓自己再進一步嗎？
是黑田裕不肯走，還是上面對這個課長之位另有安排？
他腦袋亂糟糟的，以至于后面淺野直人說出那句話，他都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日銀下達了重要指示，今天下午，就會將利率上調到6%。”
“課長的位置除了我......什么？淺野行長，您剛才說什么？”大島光夫喃喃自語了一句，隨后猛地驚醒。
“利率上調啊，蠢貨！要調整到6%啊啊啊啊！！！”
怒吼聲從辦公室里隱約傳來，外面的職員們都嚇了一跳，朝那里看去，好奇里面在干什么。
砰！
大島光夫雙腿一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怎、怎么可能......日銀做不到的，絕對做不到的，大藏省和財團不會允許三重野康總裁這么做的！”
“行長，是不是您聽錯消息了？”他猛地從地上站起，飛撲到淺野直人眼前，聲音顫抖而恐懼。
6%！
這個利率并不算非常高，但問題在于不久前，RB的利率僅僅是2.5%，為全球最低，幾乎無數熱錢在外游動，國民消費和投資水平居于歷史最高點！
突然這么大幅度調整利率，熱錢起碼減少一半，加上海外財團必然會做的撤資動作，RB的股市幾乎可以肯定將一蹶不振。
股市泡沫大家現在都看得明白，但明白不等于能抽身離開，太多人已經被限制在其中，只求財團出手能延緩泡沫的破裂，讓他們可以逐步撤退，最后收割底層韭菜。
三重野康的這一舉動，等于是在打牌時完全不顧規矩，直接掀翻了牌桌，讓大家都沒得玩！
“聽錯？你是沒睡醒嗎？蠢貨！”淺野直人身體劇烈起伏，好不容易緩過氣，然后又萎靡了下去，“股市完蛋了啊......”
日銀突然提升利率到6%的消息沒等下午就開始在各處傳播開了。
對經濟數字異常敏感的銀行職員們頓時感覺天都塌了。
整個東產大阪中央區支行彌漫著一股肅殺的氣氛。
櫻井冴子大張櫻桃小嘴，一臉難以置信。
硬著陸的手段未免也太強硬了吧！
股市泡沫在大家普遍認知中都覺得應該緩緩擠壓掉才最好，這一下的刺破，嘶......
“系長又猜對了......”藤原紀香一臉呆滯，又一次吃火鍋，系長喝醉的時候大笑著說利率肯定會回到6%左右，而且就在近期，那時她們三個還在笑系長喝多了，連數學都不會了。
原來小丑竟是我自己？
大受打擊的黑田裕癱軟在座椅上，過了好久才慢慢起身，然后苦笑著對融資一課的眾人說道：“諸位，嚴冬就要來了，麻煩請將貸款真實用途是炒股的業務全部整理出來。”
眾人的臉色都是一變，哪個系名下不是一大堆股市房市貸款啊。
......
這一夜，整個RB無眠。
當天下午日銀以即將爆發的海灣戰爭會影響原油價格上漲為理由，強勢調整了利率到6%，三重野康神情嚴肅而疲乏，這一次連他都沒再慷慨激昂。
他知道這個決定下達后意味著什么，也許自己就將成為千古罪人。
可他實在等不了了。
再這樣下去，財團和海外游資就將瓜分掉整個RB經濟，最后即便僥幸活下來，RB可能也會陷入長達百年的一蹶不振！
股市泡沫的破裂，是他必須親手去動的東西。
這一次，藏相橋本龍太郎也沒有再反對，六大財團的代表人依次找上了他，沒有想象中的咄咄逼人。
因為海外財團在今日前已經全部撤離，RB的經濟早被米國吸血抽髓，滿載而歸的海外財團虎視眈眈，要是他們繼續拖延下去，他們不介意繼續行動，徹底毀掉RB經濟。
從廣場協議簽訂前，米國政府就做好了一切準備，有心算無心，他們怎么都是慘敗。
當天晚上，三菱和三和的代表人出面請罪，表示對股市無能為力，且準備陸續撤資離開，徹底放棄股市。
次日9點開市，東京和大阪兩處證券交易所擠滿了人，他們神情木然，眼中還帶著一絲僥幸與期盼。
就算死，他們也要親眼看著一切逝去！
這是最后的尊嚴！
擠在人群里的井上彥心都涼了大半截，十幾億資金在里面，為了這個機會堵上了井上物流以及一切，要是徹底完蛋，相信不久后銀行和極道就會上門催債。
也許過不了多久，他就能在市面上看到以妻子為女主角的錄像帶。
關鍵是，將井上物流送出后，他連申請破產的機會都沒了，債務全部壓在他個人上，個人破產又如何。
那個坐在輪椅上的極道小子也來了，和他打了個招呼，他還記得這極道小子去年年末的怒吼。
加倉20億。
最前面的股票滾動顯示屏亮了。
刺眼的日經指數，然后瞬間跳動。
全屏血紅！
仿佛有什么東西在他們心中碎掉了。
1990年1月31日，比起去年年末，日經指數暴跌一萬八千多點，只剩下不到兩萬點。
而這，僅僅只是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