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日。

  元旦。

  屋內并沒有人在做廣播體操,墻上也不曾貼過阿姆斯特丹運河的照片,可我還是在六點便醒來了。

  我望著臥室內的天花板,呆愣著出神,足足好一會兒,下樓去了。

  母親正在準備早餐,之后與父母一同享用了早餐,與他們說了聲后,便一個人出門去了。

  我今天約了信長與界人去新年參拜。

  走在路上,我仍舊是想著不久前才發生的事情,卻不敢過多的上網搜尋。

  互聯網是有記憶的,即便是謠傳,這種東西就仿佛是貼在小學教室的舊課桌上,撕不干凈的標簽。

  愿意去了解的,心胸寬闊的,或許會說一句“官方都澄清了”,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為戶塚和辯解。

  不愿意去了解的,聽到“戶塚和”三個字,大抵會說上一句“我知道,和水瀨祈約會那個嘛”。

  即便沒有石錘,觀測的一方總是愿意去相信含有樂子的說法,而不會是有理有據的說法。

  更何況,我覺得那段官方的聲明,并不有理有據,應付極了。

  換做我是群眾,我也不信。

  我并沒有什么好埋怨的,說到底,是我自己的不注意。

  我只是仍舊有些不理解那些人的想法,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我成了他人口中的海王。

  專門勾搭圈內的女性聲優,光是交往過上了本壘的就列舉出了七八人之多。

  明明這其中還有我完全叫不出名字女性聲優,與他們相比,我的想象力才更為貧瘠。

  可人們就愛看這個,那么自然是愿意信這個,倘若當事人不是我,興許我也會信。

  就如我在與咲良那家伙交往之前,網上便有許多人成天將我與她捆綁在一起的人似的。

  道理是一樣的,并沒有本質的區別。

  只是我明白了一個道理。

  在島國,無論是子虛烏有的,還是能夠拿出證據令人信服的混亂的男女關系,并不能影響一個藝人的前程。

  除非這個藝人是女性。

  這并不是為了矗立起性別對立這種聽起來高深莫測的事情,而是我所了解到的事實。

  一個男性藝人是否優秀,取決于他的業務能力是否出色。

  而那些人判斷一個女性藝人是否優秀,竟是取決于她是否同男人睡過覺。

  我覺得甚是可笑,甚是可悲。

  至于我為何會在新年的第一天產生如此感嘆,是因為前兩天,有沙的事務所收到了被數百張被掰斷的單曲CD,上面用馬克筆寫滿了去死與婊子。

  這是我從黛小姐那聽來的,咲良也同樣知道了這件事。

  至于她是從哪里得知的,我沒有問。

  而自那之后,有沙再也沒有聯系過我,我也不曉得如何去與她說。

  興許是出自于我那虛偽的罪惡感,我無法斷言那時的我,沒有產生過一絲懷疑她的想法。

  要不了多久,我還會是那個光鮮亮麗的戶塚和,我的小說,我的歌曲與配音作品會將我送上更高一步的地方。

  而無論過多久,人們都會記得身為偶像聲優的水瀨祈,是個會在平安夜幽會男性的失格女藝人,為她貼上她完全沒有做過的事情的標簽。

  就如那舊校舍里的廢棄課桌,任誰都能在上面粘上什么刮不去的東西。

  極端的不合理,又無可奈何。

  我有時甚至想去天臺,一個人喝威士忌,盤算自己到底該到什么地方去。

  可想了半天,終究作罷,我不勝酒力,醉倒在天臺,反而顯得矯情。

  這件事情的最終受害者,便僅僅只是有沙而已。

  也許不對,還有咲良。

  她失去了重要的朋友。

  而我,卻似乎沒有失去什么重要的東西。

  若非要說我有了什么損失,便是我見到了因這件事,而郁郁寡歡的兩名少女。

  也許在我的內心,能夠被我稱之為重要的東西少之又少,所以我才總是一副對任何事物都漠不關心的模樣。

  金錢,地位,名聲,我似乎打從心眼兒里瞧不起這些東西,可倘若這樣的話被人聽了去,指定會有人說我虛偽。

  那句話怎么說的,有錢人的好處是什么?

  是可以說自己沒錢。

  大抵是相同的道理。

  如此,我便只能按部就班的活著。

  與信長還有界人見面之后,一同去了附近的寺廟參拜。

  我本不喜歡這類繁瑣的事兒,比起這些微不足道的東西,我更想一個人呆在家里看書。

  只是他們臉上都露著關心我的表情,就算是我這樣的人,也沒辦法糟蹋好友的善意,只得偽笑著去迎合,稱自己無礙。

  參拜過后,信長說他的新年愿望是每次單抽出貨,界人則是希望今年的工作能夠一帆風順。

  問到我的時候,我沒辦法說自己根本沒有許愿,因為我壓根不信那事兒,被問得煩了,只得講一聲“說出來就不靈了”來搪塞過去。

  反而被他倆笑著說我相信神明過了頭。

  中午吃過飯后,我便與他們告別了,新年的街道看著與往日并無兩樣,兩側排列的商店,哪一家都不是紅紅火火的景象。

  我百無聊賴地踏上回家的電車,一路看著窗外倒退的風景,心想若是時光也能倒退就好了。

  退到舉辦婚禮的那天,說不愿意,然后一個人踏上孤獨悠閑的旅途。

  遠離身邊的事兒,遠離身邊的女性聲優。

  可若是那樣的話,想來父母會傷心難受,我也無法與咲良之間產生交集。

  于是我便犯起難來,琢磨著怎么樣才能兩全其美。

  等電車到站,我也沒能想出個好法子來。

  回到地面,天空下起倉促的白雪,一朵一朵地往下掉落,鉆入后頸,不如平安夜那晚的雪來得冷。

  莫名的,有些想聽那家伙的聲音。

  我給咲良打去了電話,像是俑人般不動地站在車站口,一直等到傳來無人接聽的語音留言,一句沒說的掛了電話。

  往雙手呵氣,揣進大衣口袋后便走了。

  孤獨仍不時猛刺我的心,扎個穿透,等到我想起了誰,企圖從他人身上尋求些什么的時候,總是落空。

  即便如此,我也還是盡可能想去展現我合群的一面。

  我體內的能量還沒用完,只要她愿意待在我身邊,孤獨便無法拿我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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