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沈燁紋身的紋身師叫盧卡斯，不是外國人。
就是宋城本地的，沒多少人知道他本名叫什么。
而沈燁，是盧卡斯見過的最特殊的顧客。
先前給他紋左肩那匹狼的時候，他覺得從勾形到填色，至少得三次才能完成。
畢竟那么大的圖，又不打麻藥的，一針針地扎上去，后面會越來越疼。
沒幾個人能忍受得下來將近十個小時的扎圖。
但這位客人，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肩膀上那個圖，花了一個通宵扎出來的。
他累得快死了，扎了半個肩膀紋身的沈燁，一點反應都沒有。
沈燁過去的時候店里已經沒有其他人了，他往椅子那邊坐下，單手就把上衣給脫了。
盧卡斯嘖了一聲，“您這也太直接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干什么呢。”
椅子上的沈燁摸了桌上的打火機，點了煙，“隨便扎。”
“你上次至少還有想法，這次連想法都沒有。這位帥哥，紋身這個東西，一旦扎上了，就洗不掉了。就算現在有激光洗圖，但也沒辦法做到完全沒有痕跡。”
沈燁也沒說什么，只是在手機相冊里翻看著什么。
沒多久，他將圖放在了盧卡斯面前。
盧卡斯啊了一聲，“你追星啊？但是把女明星紋在背上什么的，人家又不知道。”
沈燁：“……”
盧卡斯了然，“那你把圖發給我，我先在你背上勾圖。還是一個晚上做完嗎？主要我今天工作一天了，別熬我了……”
“就今天。”
“行吧……”盧卡斯把微卷的頭發在腦后梳了一個小發髻，戴上口罩拿起畫筆開始在沈燁后背畫圖。
他一邊畫，一邊說：“你真是我見過最能忍痛的人了，雖然紋身的痛感就相當于被蚊子咬了一下，但傷害是持續疊加的。但你的痛感神經好像沒有，聲兒都不吭一下。”
疼痛可以讓人清醒。
……
賀水北隔天去機場接梁朝暮。
路上的時候給沈燁發了消息，問他起床沒有。
那邊直接來了個電話，“在外面了？”
他問的是賀水北，這邊有車子導航的聲音，沈燁聽到了。
或者還有其他細微的聲音，沈燁的聽覺很敏銳。
“是啊，在去機場的路上，梁朝暮今天來宋城。”
“親自去接啊。”沈燁特意問了一句。
這話聽起來，多少是有點不一樣的情緒的。
宋晚星不確定這人是不是連梁朝暮的醋都要吃，“是啊，她現在基本上要海城宋城兩頭跑，辛苦她了，不得親自去接啊。你呢，聲音這么啞，是剛起床還是根本就沒睡？”
快十一點了，這個點不管是起床還是沒睡，都不是個恰當的時間。
“抽了幾支煙。”沈燁說。
“就幾支？”
這個煙嗓啞得，感覺下一秒都能著火了一樣。
沈燁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說：“賀叔桑姨什么時候回來啊？”
賀水北被問到這個話題的時候，忽然想到的就是沈燁會不會想讓她爸媽還沒回來的時候，多點時間跟他一起。
但現在吧，還有她哥在呢。
賀山南同學家長的威嚴，也是在的。
下一句，沈燁便說：“等賀叔桑姨回來了，想跟他們一起吃個飯。”
“好呀，應該快了吧，他們這都玩了那么……”久了。
賀水北說著說著，才發現沈燁說的吃飯，是什么意思。
反應過來之后，賀水北有幾秒鐘的怔住。
沈燁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他們……應該不會反對你跟我在一起吧？”
“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不自信了？”
也不是不自信，就是會忐忑。
對他好是一回事，但是愿意讓他跟賀水北在一起，又是另外一回事。
沈燁說：“緊張。”
“怎么忽然想到這個的？”賀水北問，她一開始還以為沈燁打算在病情穩定之后，再跟她爸媽說。
現在想想，好像也不突然。
從沈家開始隕落的時候，沈燁就不再掩藏著什么。
不止是在辮子哥他們面前跟她大方地表現出他們情侶的關系，還有陸西沉，還有一路上可能認出他們的人。
束縛住沈燁的沈家，已經跟他沒有關系了。
那個讓他厭棄的身份，也跟他沒有關系了。
沈燁卻說：“想你出門的時候，可以理直氣壯地跟他們說，是來找我約會的。”
“那我問問他們，什么時候能回來。”賀水北聲音輕快，“還有，少抽點煙！”
“好。”
“沈燁。”賀水北的聲音小了些，因為是在車內，雖然蔣楠在她打電話的時候就已經自覺地戴上了耳機，司機也目不轉睛地開車。
“嗯？”
“算了，見面再說吧。”
“我愛你。”
她很喜歡這樣直白的，不加掩飾的愛意，要告訴她，明確地告訴她。
那她，也會毫無保留地給他她的一切。
她耳根有點發燙，說：“我也是。”
……
沈燁這邊掛了電話，盧卡斯正好也從衛生間里出來，用冷水洗了把臉的。
說道：“你下次給我再多的錢，我也不扎你的圖。你的圖能要我命。”
可不么，從昨天晚上到現在，中間還休息了一會兒。
不是沈燁要休息，是盧卡斯要休息。
不瞇一下的話，他覺得自己要死。
沈燁套上了自己的衣服，說：“好好休息。”
“你的背最好這兩天都別沾水，掉皮是正常，再給你拿點防水膜，也防止墨水沾衣服上。”顧客是上帝啊。
“嗯。”
“你看起來心情不錯的樣子，你是打了亢奮劑嗎？”
是吧，心情應該是不錯。
他的情緒在低沉與興奮之間快速切換，有時候覺得日子實在是灰暗沒有任何的期待。
但是有些時候就覺得，這個世界上還有他的愛人，還有他想共度一生的人。
而現在，興奮的情緒明顯是要多余低沉的，不知道與徹夜的疼痛與清醒有沒有關。
但他還是想告訴賀銘川與桑洛，他跟賀水北交往的事情。
不單單是為了讓賀水北可以光明正大地跟他出門約會，也是想這段關系，能逐漸走向光明。
他想要一個好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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