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小說網 > 劍開仙門 > 第七十六章 竹籃打水

這人……是誰啊?

把個觀景修士,就這么打了水漂?

黑袍人轉頭往郭陽尸身看去,冷冷一句:“他的黑杵吸人魂魄,那個沒救了。”

劉赤亭面色一沉,將白玉凈瓶丟下,想伸手安慰清清,可實在是抬不起手。

他盡量顯得聲音溫柔,對著清清說道:“別擔心,再不濟他也能用另一種法子活著。”

清清這才略微回神,哇一聲便哭了出來。她甚至,都不敢抬手擦拭臉上的碎肉。

眼見杜柏詢就要遁走,可黑袍人似乎一點兒不擔心,她渾身上下只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面,就是那雙眼睛,一直盯著劉赤亭。

她似乎是想要說些什么,可是話到嘴邊,還是什么都沒說。只是猛地轉頭,一把按住劉赤亭的頭,往劉赤亭嘴里硬生生塞進去一枚藥丸子,給人噎得。

完事兒她又看了劉赤亭一眼,才一轉頭,地面一聲巨響,海岸沙灘硬是被踩出來一個大坑,劉赤亭差點兒就陷進去了。

但此時,杜柏詢至少逃出去數百里,以劉赤亭的眼力已經瞧不見了。

堂堂烏羽門主,方才一個交手而已,肉身與陽神便扛著玄陽噴出的烈焰強行匯聚一處,然后拼了老命似的往觀海城方向逃去。

他此刻已經顧不得別的,就方才一個照面,他就知道他遠不是那人對手,那是個觀景境界的體修,外景數量決計過百了!

怕在云海之上容易被人發現,所以他是抵著海面,趴著飛行。

散開神識往后探查了一番,并未發現有人追來,杜柏詢這才略微放心。

他這個只有四景的第五境,倒是可以碾壓四境,可遇上那種動輒有百景的天之驕子,他是一點兒還手之力都沒有。

“你還沒回答,你想怎么死?”

一道冰冷聲音傳入耳中,杜柏詢將將放下的心,立馬提到了嗓子眼兒。

他一個急停,元炁掀起了數十丈之高的巨浪。

“道友,我不知道那少年有你這般背景,否則我斷然不會出手的。”

“可你已經出手了。”

聲音,竟是自前方傳來!

杜柏詢猛地抬頭,只見前方巨浪散去,一道黑袍身影,赫然就在半空中。

“道……道友!就不能商量……”

話未說盡,那道黑影便如同一道黑色閃電,看似輕輕一步邁出,實則橫跨數百丈,凌空一拳砸來。

出拳之時,方圓數千丈的天地之氣被拳鋒牽引攏作一團。分明沒有任何元炁漣漪的拳頭,卻硬生生帶起劇烈罡風,如同一塊從天而降的巨石,狠狠砸向杜柏詢。

后者急忙祭出金色羽毛擋在身前,可罡風至此,他的金色羽毛連一息都沒撐住便被轟成了碎片,碎片甚至被罡風帶動,天女散花似的將其穿透。

前后不過幾個呼吸,杜柏詢已然渾身浴血。

此時此刻,他性命堪憂,抬頭望向那道冷靜身影之時,眼中滿是絕望。

他甚至嘶吼了起來,“你到底是什么人?”

黑袍人又是一步邁出,等杜柏詢察覺之時,他的頭顱已經被一只修長手掌死死鉗住。

“我?一個死了很久,很快又會死的人。”

手臂輕輕一抬,一顆頭顱便連著腔子里的內臟被拔出。

杜柏詢親眼看著自己的身子越來越遠,他沙啞道:“你……”

黑袍之下那張臉蛋兒其實絕美,只是這具肉身剛死不久,不便露面。

低頭看了看手中頭顱,黑袍人本想返回海島的,卻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飛身而下,將杜柏詢身上的收納法寶清掃一空。

但手中頭顱突然睜開眼睛,惡狠狠一句:“我記住你了,天涯海角,此仇我必然要報!”

黑袍人那雙眸子依舊平靜,只是呢喃一句:“點了還魂燈嗎?你幫我個忙,把烏羽門滅了吧?”

觀海城里,有個盤膝而坐的文靜女子側著腦袋,“嗯……唔……不!不好玩兒,要是被那幫白皮子發現,我就沒辦法繼續玩兒了。”

黑袍也未強求,轉而說道:“那我要離開瀛洲。”

文靜女子咧嘴一笑,“好啊,那去生洲逛逛。喂,我說你,對我也像對那個毛孩子一樣,溫柔點兒行嗎?況且你就不打算多留幾天?這次又不是男人的肉身。”

黑袍人冷冷一句:“各人有各人要做的事情,我換多少具皮囊都還是魔女,那個鄧大年好心教他,他便做他的俠客吧。”

文靜女子一下子好奇了起來,“你這話匣子真難打開,那你當年怎么想的?”

黑袍人淡淡然一句:“那是個意外,我也沒想到。你知道我活不久,所以我要進虞淵,這副肉身資質不錯,或許我能更上一層樓。”

觀海城里的女子嘟囔道:“隨你,想去了自己去就行,但抓人吃人什么的……太惡心了,你自己弄。還有……真放得下?”

黑袍之下,冷冰冰的臉上竟是露出了幾分笑意。

“我只救他這一次,日后是生是死我不會再管。”

文靜女子聽得出她說的是真心話,絕不是在掩飾什么,她壓根兒就不會掩飾自己的情緒。

說起來……怕是沒人教過。

“呵,你們這些人,還真是……無情。”

黑袍淡然道:“你不也是瘋子?我們半斤八兩,誰也別笑話誰。”

此刻海島之上,秋鴻的三魂七魄已經被收進白玉凈瓶,接下來便要以養魂之物好生溫養,幾年之后或成陰神之身,可以再造肉身。或成一道靈體,轉修鬼道。

吃下丹藥之后,到此時,劉赤亭也能動彈了。玄陽蹲在遠處不敢上前,還在自責,來的晚了。清清靠著玄陽,已經睡著了,只是睡夢中還會時不時嗚咽。

劉赤亭望向郭陽尸身,一口氣噎在胸中,如鯁在喉。

直到此時,紫菱竟然還問:“方才那人是誰?你到底是什么人?”

劉赤亭猛地轉頭,一口氣不吐不快!

“你是人嗎?畜生來的?”

哪知道她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兩行清淚順著臉頰滑落,哽咽不已,“那你要我怎么樣?我拿命換他的命,我現在愿意,你殺了我,把他救回來?你以為我想他死嗎?”

少年猛灌一口酒,鼻息沉重。

那口氣終究沒能吐出來。

正此時,一顆冒著熱氣的頭顱滾落腳下,劉赤亭一皺眉頭,真殺了?

黑袍人隨后落下,將那漆黑鐵杵丟在劉赤亭腳邊,又甩出一道玉佩,彈指間便將其轟碎了。

“他有魂燈保命,沒死透,但想恢復觀景修為也得個十多年,暫時無事了。東西全收好,做事學聰明些。這誅神杵只是半截,將來有機會找到另外半截,倒也是一道不錯的法寶。”

劉赤亭眉頭緊皺,沉聲問道:“你到底是誰?鄧大哥的朋友?還是老王八蛋的朋友?”

黑袍人瞥了少年一眼,“都不是,問那么多作甚?你我斷無再見的可能,別那么好奇。”

說著,她已經轉身背對著劉赤亭。

走出去幾步卻又突然停住,本不想多說的,但不知為何,一句話已經到嘴邊了。

“活久點兒,別那么容易就死了。”

話音剛落,黑影如同閃電一般劃破天幕,瞬息之間便消失不見了。

劉赤亭黑著臉,心說你們修為高的人全是這種貨色?誰不想活久點兒?我沒事兒找死著玩兒嗎?

轉念一想,人家救我一命,我嘀咕人家,是不是有點兒不是玩意兒了?

可一瞧見紫菱,劉赤亭就一肚子氣。

她哪怕假惺惺地為郭陽掉幾滴眼淚,劉赤亭都不至于如此生氣。

鬧騰了一夜,此刻一輪大日自海面爬起。一艘云舟載著兩具尸體,紫菱牽著清清,怔怔出神。

直到日光灑在她的臉上,灑在郭陽與秋鴻的煞白臉上。她才呢喃開口:“爹是死在他手上的,咱們……咱們算是給爹報仇了。我……帶你回家。”

幾句話而已,憋了一夜的女子終于再也忍不住了,突然之間便哽咽了起來。

哭聲很純粹,劉赤亭站在海邊往云舟看去,哭聲的主人像個無助的孩子。

“是我害的,都是我害的。我算來算去,終究自作自受,一場竹籃打水……想保護你,可……終究還是我害了你。”

劉赤亭深吸一口氣,沒來由想起來時路上秋鴻所說,他的姐姐最討厭為人奏樂跳舞,但他們的爹死了之后,他的姐姐便一直待在樂坊,迎來送往。

衣裳一天比一天少,由衷的笑容也是一樣。

一艘云舟自日光之中駛來,船上是個滿頭白發的中年人。

昨日見時,蔡休頭發尚且只是花白,可此時再見,他像是老了十幾歲。

中年人跳下云舟,顫顫巍巍往紫菱走去,可沒走幾步便是一個踉蹌,一頭扎進了海水之中。

“我……我都想好了辦法,誰都不用死,死我一個就好了!你著什么急,丫頭,你著急干什么啊?”

哭聲又多了一道,劉赤亭坐在玄陽背上,神色冷漠。

他猛灌了一口酒,隨后拍了拍玄陽,輕聲道:“走吧,咱們去給阮白送信了。”

生離死別,修士與凡人并無什么區別。

哭聲還在,都很傷心,但沒有一滴眼淚是為郭陽流的。

已經走出去十幾里,劉赤亭越想越氣,一口氣堵在胸口,簡直讓他喘不過來。

他突然說道:“你在這里等我,未名,帶我回去。”

十幾里地,數個呼吸便至。

劉赤亭一步躍下,冷眼看向紫菱,沉聲道:“你過來。”

紫菱哽咽著望向劉赤亭,“對不起,我……”

劉赤亭不耐煩道:“不用對不起,你過來。”

紫菱愣了愣,還是擦了擦眼淚,起身走到了劉赤亭面前。

“怎么……”

話未說完,少年猛然抬起手臂,掄圓了胳膊甩去一記大耳刮子。

一巴掌落下,紫菱瞬間懵了。

可劉赤亭卻長舒一口氣,破口大罵:“你姥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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