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和朱哥去的是一家海鮮燒烤檔口。
點了些吃的,我們三人邊吃邊聊著。
能感覺到,此時的朱哥除了滿滿的幸福感外,整個人似乎多了幾分柔軟。
幾瓶啤酒下肚,朱哥拿著一支煙,來回在手里捻著,也不點著。
好一會兒,才感慨一聲,沖著我說道:
“想想我老朱這半輩子也挺有意思的。我十五歲還什么都不懂的時候,便稀里糊涂進了江湖。當過小弟,做過大哥。砍過人,也被人砍過。我本以為像我們這些矮騾子,最后的結局就是橫尸街頭。可沒想到,老天對我不薄。在哈北遇到了黃潤,本來是被她給千了。結果最后還成了我孩子她媽……”
朱哥說著,把煙放到鼻子下嗅了嗅。
接著,拿起酒杯,沖著我和洪爺說道:
“小六爺,洪爺,這杯酒敬二位!”
我們三人碰了下杯,同時把酒干了。
放下酒杯,朱哥用手背擦了下嘴邊的啤酒。
“我從來沒想過,我這德行居然有天能當爹。小六爺,你知道嗎?當我抱著我女兒的那一瞬,我忽然覺得,整個世界都好像溫柔了起來。生活真好,有個女兒真好……”
談到女兒,朱哥的嘴角掛著一絲溫柔的微笑。
“小六爺,我今天請你們來,其實還有件事。我得先謝您這次賞了我一百萬,讓我沒了后顧之憂。我想說的是,這江湖,我不玩了。黃潤出院后,我就帶著她們娘倆兒回哈北。做點小買賣,好好的把孩子撫養長大。小六爺,我知道你現在是用人之際。你也別怪老朱,有了孩子,就有了牽掛。我現在就算是拿刀,估計都沒有砍人的勇氣了。小六爺,以后的路,老朱就不陪你了……”
說這番話時,朱哥的眼眶微微泛紅。
我拍了拍他的胳膊,會心一笑。
作為朋友,朱哥能在這個風詭云譎,吃人不吐骨頭的江湖中全身而退,我是由衷的為他高興。
酒一杯一杯的喝著,朱哥的興致也越來越高。
喝到興奮處,他更是擊碗而歌。
“江湖似海深,多少不歸人。萬千江湖客,和光又同塵……”
東方破曉,我們的桌上已經擺滿了啤酒瓶。
朱哥起身算賬,洪爺上了洗手間,我則給老黑打了電話,讓他上午去銀行取些現金。朱哥喜得千金,大家還是要有所表示的。
我正打著電話,就見朱哥已經買了單,晃晃蕩蕩的站在路邊,等著我和洪爺。
磨嘰了好一會兒,洪爺才從洗手間走了出來。
我剛一起身,忽然就聽門口處傳來一陣發動機的轟鳴聲。
再一看,就見幾輛摩托車瘋狂的朝著朱哥的方向奔去。
摩托車后座上的人,揮舞著鋒利的砍刀。
沖著朱哥,便砍了過去。
朱哥是老紅棍,雖然喝了酒,但反應卻并不算慢。
左邊摩托車沖過來的那一瞬,就見他猛的一縮,就地一滾,躲過了這刀。
而他剛剛爬起來,又一輛摩托車沖著他疾馳而來。
“砰!”
一聲巨響。
就見朱哥高高飛起,又狠狠的跌落在地上。
到底的一瞬,旁邊的兩輛摩托車,呼嘯而來。
一前一后,從他身上快速碾壓過去。
后座的刀手,手起刀落,一刀便砍在了他的頭上。
我和洪爺拿起酒瓶,瘋的一樣沖出了排擋。
一見有人出來,幾輛摩托車沒有絲毫的停留,在一陣轟鳴聲中,飛馳而去。
我已經顧不上這些刀手了,跑到朱哥跟前,蹲在地上,急聲問說:
“朱哥,你沒事吧?洪爺,打120!”
朱哥緩緩的睜開眼睛,看到我的那一瞬,他緩緩一笑,沖著我倆說道:
“這點傷算什么,沒事的。走,回醫院,我讓你們看看我女兒有多乖……”
話一說完,朱哥掙扎著爬了起來。
能感覺到,此時的他異常吃力。
站起來的那一瞬,一只胳膊便搭在了我的身上。
“不行,你別亂動,等120!”
朱哥轉頭看了我一眼,他忽然笑了。
頭上的鮮血,順著他的臉龐,慢慢的流到他的笑容里。
“小六爺,老朱跟你那天起,你說話老朱從來沒不聽過。今天,聽老朱一次。陪我去見我女兒。咱們是江湖人,打打殺殺的事經歷太多了。我的傷怎么樣,我自己清楚……”
話一說完,朱哥的嘴角竟開始滲血。
這一幕,讓我心里一陣凄涼。
“小六爺,算老朱求你了,陪我去見我女兒……”
站在我身邊的洪爺,輕聲說道:
“小六爺,聽朱哥的吧,我們一起去……”
看著朱哥,我伸出微微顫抖的手,和洪爺一左一右的扶著他,朝著醫院的方向走了去。
醫院距離排擋很近,不過幾百米的距離。
朱哥走的很慢,他嘴角的血也越來越多。 藍星,夏國。
腫瘤科病房,彌漫著醫院獨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單人間,設施俱全,溫馨舒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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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對于孑然一身的路遙來講,卻是無人問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癥晚期,靠著意志力撐到現在,但也只是多受幾天罪罷了。
此刻,路遙躺在病床上,怔怔望著床頭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盡全力卻無法讓身體離開病床。劇痛和衰弱,讓這原本無比簡單的事情成了奢望。
這時,一道幸災樂禍的聲音響起:“表哥~你真是狼狽呢。連喝口水都得指望別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輕男子悠閑坐在病床前,翹著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縫。
“你求求我,我給你喝口水如何?”
路遙面無表情,一言不發。自從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幫親戚的嘴臉已經見多了,不差這一個。
男子起身,將水杯拿在手里遞過來,“表哥別生氣,我開玩笑的,你對我這么好,喂你口水還是能辦到的。”
說完話,他將水杯里的水,緩緩倒在路遙蒼白消瘦的臉上。
被嗆到,路遙無力的咳嗽幾聲,好在少量的水流過嗓子,讓他有了幾絲說話的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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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鑫,為什么?我從未得罪過你。你去星盟國留學,還是我資助的!”
張鑫將水杯放下,不緊不慢的說:“誰讓你這么古板呢,只是運點感冒藥罷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計的攔著。”
路遙臉上閃過一絲了然之色,道:“張鑫你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將感冒藥運到國外提煉毒品……咳咳……”
張鑫理了下領帶,笑道:“你別血口噴人啊,我可是國際知名企業家。這次回國,‘省招商引資局’還打電話歡迎我呢~”
路遙嘆了口氣,現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閉上眼睛不再說話,安靜等待死亡的到來。
但張鑫卻不想讓眼前飽受病痛折磨、即將離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說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實呢,我這次回國主要就是見你一面,告訴你一聲——你的癌,是我弄出來的~”
路遙陡然掙開眼,“你說什么!”
張鑫笑瞇瞇的掏出個鉛盒打開,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飾物,僅有巴掌大小,中間是只眼睛似的圖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這是我親手送你的,貨真價實的古董。我在里面摻了點放射性物質,長期接觸就會變成你現在這副鬼樣子。”
路遙馬上認出來,這是自己很喜歡的一件古物,天天擺在書桌上,時不時的把玩,沒想到卻是要人命的東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別激動~表哥,我西裝很貴的。”張鑫輕松拿掉路遙的手,小心的捏起鉛盒,將放射性飾物塞進他懷里。
“我趕飛機,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著這個當做紀念吧,有機會再去你的墳頭蹦迪~”
說完話,張鑫從容起身離開。臨走前,還回頭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時的神態動作居然有些嬌媚。
保鏢很有眼力勁,趕緊打開病房門。同時用無線耳麥聯絡同事,提前發動汽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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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遙只能無力的癱在床上,渾身皆是鉆心剜骨般的劇痛,還有無窮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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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劇痛漸漸消失,只剩麻木,路遙隱約聽到過世的雙親在喊他。
就在路遙的身體越來越飄,即將失去意識時,胸口突然陣陣發燙,將他驚醒。
從懷中摸出那三角形飾物,發現這玩意變得滾燙無比,還在緩緩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