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小說網 > 家父漢高祖 > 第580章 我不干!!
  隴西郡。

  長安的秋風在酒后顯得很清爽,但這只是對那些提著酒壺的老爺們來說是如此,在隴西,尤其是對那些正在服役的人們來說,這秋風卻顯得異常的蕭瑟。

  大漢的徭役,是不會在秋季進行的,這是避免耽誤農桑,但是也有例外,囚犯,贅婿,商賈是不受這個限制的,武都地動,多數道路遭受毀滅性打擊,廟堂需要及時維護,而這些幾乎一年四季都在服徭役的人自然是再一次被召集到隴西。

  那些囚犯們倒是習以為常,在被判決之后,他們之后人生都會在這無窮無盡的徭役之中度過,有的入被判處了三四年,這還好受些,有的干脆就是終身服徭役,漢朝律法雖然削弱了肉刑,也減少了徭役,可對壓榨囚犯這件事上,與大秦還是一脈相承。

  這很難不讓人懷疑,大漢廢除肉刑的主要原因是基建的人手不夠用了。四肢健全的囚犯自然是比殘疾的囚犯更好用的。

  在武都通往隴西的一處道路上,落石和橫木堆滿了道路,原先鋪設的軌道也斷裂崩潰,有數萬人在這里進行修補,他們清理著道路上的雜物,搬走受損嚴重的木軌,然后重新進行鋪設。

  有官員騎著駿馬,在他們的身邊來回的穿梭,遠處有甲士聚集在一起,手持強弩,虎視眈眈。

  幾個民夫吃力的抱起大石塊,隨著他們的吶喊用力,那石塊不斷的被他們所翻動,漸漸遠離道路,這些跟不遠處那些帶著枷鎖的囚犯還不一樣,這些大多都是商賈和贅婿。

  雖然開商放開了商賈們的很多限制,可優先徭役還是沒有改變,畢竟,他們在秋天不需要去務農,在道路嚴重受損的情況下,盧卿直接召那些商賈來動工,商賈們也不敢多說什么。

  當他們精疲力竭的倒在石頭邊上的時候,有甲士領著木桶前來,這里是他們的飯菜,眾人聚在一起吃飯,這比過去還是好了很多的,畢竟,從前不管飯。

  「麥飯...又是麥飯,為何天天都是麥飯啊?!」

  一位商賈苦著臉,低聲抱怨道,一看就知道這位肯定是很有錢的商賈,不習慣吃這種飯菜。

  他身邊的幾個商賈也是不由得抱怨了起來,就在這些人里,有一個少年,說是少年,卻是一臉的桑滄,甚至都有了胡渣,皮膚因為長期的暴曬,風雨的洗禮,而變成黝黑粗糙,雖然年少,可是站在這些入當中,看起來卻是最成熟的徭夫。

  他狼吞虎咽的吃著麥飯,比所有人都先一步吃掉了飯菜,然后就坐下來休息,他們可以休息的時日并不多。

  看到商賈們還在抱怨,一臉愁苦的吃著飯菜,他不由得說道:「有的吃就知足吧,這里可比潼關那邊好多了,先前在那里修建漕渠,我們連麥飯都沒得吃,平日里就吃些冬菜果腹....」….他的聲音,都有些嘶啞,成熟且穩重。

  商賈一愣,打量著他的模樣,卻有些不敢肯定他的年紀,「那邊靠近長安,怎么伙食還比這里的更差呢?」

  「那邊啊,都是冬季動工,沒啥吃的,要說啊,這伙食最差的還是梁國,我先前去梁國挖泄洪渠的時候,本以為那里會好過一些,沒想到,梁國那般富裕,徭役時都不準備什么飯菜,讓徭夫們自己帶糧食,我在那里是餓了兩天,才有吃的....」

  「最好的可能就是唐國吧,唐國那邊給肉吃,每隔兩天就能吃一次豬肉,五天吃一次羊肉,那滋味啊...」

  「趙國是最不好的,趙國那邊的礦場啊,都是私人承包,那些人根本不在意你的死活,只想要讓你多干點事,整日鞭打,態度比這些官吏還要惡劣呢...」

  聽著這年輕后生娓娓道來,那幾個商賈都有些茫然,為首的那個不由得詢問道:「您...敢問您今年多大?」

  他們是真的好奇,這年輕人有著不屬于這個年紀的桑滄,開口就是各國的徭役情況,看起來像是干了很多年徭役的民夫,而且他這言語頗為不同,很有見識,不像是尋常人家,而且...他這到底多大啊?

  后生苦笑著,「今年十八。」

  「我叢十四歲開始服徭役,先后在北方各國做事,也快有四年了吧。」

  「四年?也就是四次徭役?這也不多啊....」

  「不,不是四次,先后參與了十六次徭役...每個季節都是徭役,一年到頭也沒有休息過....」

  商賈們更加驚訝了,看著他的手腳,「您也不是囚犯啊?何以連著四年不休息的服徭役呢?」

  「年少時犯了些錯,被貴人所罰,不說這個了,你們快點吃吧,看這天色,稍后可能要下雨,下雨時做工,會更累的,記得要多走動,不然會被凍死...我在燕國的時候啊....」

  商賈們起初還有些懷疑,可是當天空真的掉落雨點的時候,商賈們對這個跟自己兒子差不多大的年輕人已經是心服口服,這也太厲害了吧,隨后,他們就圍繞在這個年輕人的周圍,聽著他的安排。

  這個年輕人在服徭役方面非常的有見解,他知道如何省力,如何活命,甚至是如何制定。

  、他對如今這個徭役就很不服氣。

  「這個發徭役的大官啊,一看就是不懂徭役的,他讓我們所有人一同清理,這不是浪費嘛?應當分成好幾截,然后分開清理,同時安排人在后方進行修護,這樣才是省時省力啊。」

  果然,沒過幾天,郡里來人考察后,徭役方式還真的就按著這年輕人說的那樣進行改動了。

  商賈們跟他相處的越久,心里也就越發的好奇。

  「您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啊,連著四年服徭役,就是盜竊罪也不過三年的徭役啊...況且您當時還不滿十五,這是什么懲罰啊....」….年輕人搖著頭,在這方面從來都不肯多說什么。

  這一天,一行人馬從這道路上通過,有騎士在前頭開道,讓這些徭夫們讓開道路,站在兩邊,而貴人就坐在馬車內,浩浩蕩蕩的隊伍從遠處前來,也不知要往那里去,商賈們只是看著這一幕,紛紛猜測。

  「這是哪位徹侯啊?如此大的排場?」

  「劉君啊,您見多識廣,可能看得出?」

  「看那馬車,應該不是什么徹侯...應該是郡守,從那邊來,大概是蜀郡郡守吧,我想想啊....應該是潁陰侯的兒子吧...叫什么我就不記得了。」

  商賈們目瞪口呆對他更加敬佩。

  「您從前肯定是服侍過很厲害的人吧?是縣里的?還是郡里的?」

  「沒有,只是見的多了,就熟了。」

  這行人馬的通過也只是成為了他們幾天的談資,很快就被他們所遺忘,道路漸漸被清理干凈,可惜,像這樣需要修補的道路沒有一百也有五十了,這大概需要三四年的時日才能修補完成。

  道路快要完工商賈們越來越開心,他們很快就能回家了他們也常常說起家里的情況,年輕人卻沉默不語,不過,他的臉上早已沒有了激動,沒有了憤恨,什么都沒有了,他麻了。

  連著干了四年的徭役,參與了十六次工程,尋常百姓是一年才做一次的,撐死了兩次,這就相當于把尋常人家一輩子的徭役都給干完了。

  而且目前律法正在修繕認為尋常百姓一輩子服一次徭役就夠了,他這情況屬于干了十幾個人一生的徭役。

  吃了那么多的苦,遭了那么多的罪,他早就看透了所有,如今的他,是一個非常熟練的民夫,再也看不到過去的半點模樣。

  就在這一天,他們再次如往常一般休息,遠處卻出現了很多騎兵,這些騎兵一到來,剛才還在耀武揚威的官員們,急忙沖上去拜見,滿臉的笑容,彎著腰,幾乎將頭低到了襠里。

  那些騎士們看起來各個都很張狂,大聲的質問著什么,很快,那些官員們就開始翻閱名冊,就在眾人偷偷看著他們的時候,騎士們卻朝著這個方向走了過來,那幾個商賈頓時就有些慌張。

  那些騎士們也沒有理會其他人,徑直的走到了那年輕人的面前,打量了片刻,隨后行禮拜見。

  「殿下,您的徭期已滿,我們是來帶您回去的。」

  那一刻,劉戊愣住了。

  他仿佛被什么東西所擊中,恍惚了許久,手都有些輕微的顫抖著,這一切都結束了?自己再也不用受苦了?

  他有些不敢相信這一切,至于周邊那些商賈們,早已早已呆若木雞,剛才他說什么???

  「殿下??」

  騎士再次詢問,劉戊一驚,心里百般滋味,可到最后,他什么都說不出來,仿佛有什么堵在他的喉嚨處,眼淚不斷的從他的眼眶滑落,他揉了揉自己的雙眼,解脫般的說道:「好。」….周圍的商賈們驚愕的看著他,什么都不敢說。

  劉戊卻看向了他們,將手上那自己制作的簡陋手套摘下來,遞給了為首者,「拿著吧,往后來徭役的時候,記得要做上這樣的東西...這可以避免受傷...那我走了...」

  「殿下...您是?」

  劉戊抬起頭來,嚴肅的說道:「吾乃大皇帝之玄孫,楚元王之嫡孫,今楚王之子,楚太子劉戊!!」

  在騎士們的護送下,劉戊離開了隴西,朝著長安出發,坐在車內,不知為何,劉戊卻覺得有些不適應,坐立不安,身上的衣裳早就被換掉,換上了太子所能穿的華服。

  可這鮮艷的華服,也蓋不住他本身的滄桑,這身衣裳怎么看都顯得有些不.倫不類的,就好像是他偷來的,整個人再也找不到太子的氣質,完完全全就是一個老農,飽經風霜的老農。

  就在他朝著長安出發的時候,先一步的灌阿卻已經到了長安。

  「阿!!!」

  灌阿剛剛到長安之外,就看到前來迎接的天子,天子出去迎接,向來是三公級和諸侯王的待遇,灌嬰都沒這待遇,灌阿有些激動,倒不是因為自己的待遇,只是因為終于見到了皇帝。

  他猛地跳下車,笑著就朝著皇帝的方向沖了過去。

  兄弟兩人相見,萬分激動。

  兩人相擁;身材并不高大的灌阿就像個孩子一樣被劉長直接抱在懷里,劉長甚至還揉了揉他的腦袋,「你怎么都不長個頭呢?」

  「我阿父就那么高,我還能長到哪里去呢?」

  灌阿一開口就將矛頭對準了灌嬰,不負其群賢的身份。

  劉長直接將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親密的摟著他,呂祿,周亞夫,周堅,樊市人,呂種,宣莫如,盧他之等人都來了,都是來迎接灌阿的。

  眾人許久不見,這次相見,心情都非常不錯。

  「你看,我們幾乎都要齊全了,就差了幾個不成器的,夏侯灶不在,朕尋思啊,要不就讓汝陰侯代替他兒子來給你敬個酒什么的...」

  「哈哈哈,好說,到時候讓汝陰侯再給我們駕車!」

  「然后晚上就被你阿父吊著打是吧?」

  幾個人笑著,灌阿直接被他們簇擁了起來,就往長安里頭走,呂祿忍不住開口說道:「你是真的行啊,陛下連著七八次調你來長安,都調不動,怎么,在那里找到了姘頭?不愿意回來?」

  「主要是那邊距離你們要

  遠一些...」

  「你這豎子!」

  眾人七嘴八舌的說著話,不自覺的就來到了過去的唐王府,這里是舊唐王府,是從前劉長的府邸,已經很久都沒有人居住了,也只有跟群賢們聚會的時候,劉長才會帶著人前來。

  如今聚會的地方也有了很多的選擇,不過,這里清凈,沒有外人,還是最優的選擇。

  眾人進了此處;各自坐下來,猶如年少時的模樣,紛紛拿上來酒肉,也不管灌阿是不是剛剛遭受了路程之苦,紛紛給他敬酒,肉更是往他嘴里塞,眾人玩的不亦樂乎,劉長再次高歌一曲,眾人起舞。….「陳買那豎子也快要來了...大概就.這幾天吧。」

  「昕聞那廝迎娶了項家之女?是不是真的?」

  「是啊,不過早就賜姓劉了。」

  「你咋還沒成家呢?我們這些人里,好像就你還不曾成家吧??」

  「祿不是也沒有成家嗎?」

  「誰說的,祿只是沒有孩子而已,他早就成家了!」

  眾人聊著家常,話題漸漸又到了灌阿這里,灌阿說起了蜀郡的趣事,乃至自己治理下的蜀郡,給朋友們吹吹牛,這些話能唬住其他人,劉長卻是知根知底。

  「是啊,你是治理的不錯,治了這么多年,你這食邑沒變化,倒是你的三任郡丞都升了爵當了郡守,你是怎么做到的?要不是朕的爵位已經到了,朕就跟著你去干了,知道吧?」

  「對了,祿啊,你不是一直抱怨自己的食邑太少嗎?跟著這廝干幾年,保證能升上去!」

  灌阿得意的說道:「這說明我慧眼識英才,能提拔有用的人啊,這治理地方啊,不需要親歷親為,就需要提拔有用的人,就說陛下您,陛下打仗能比得過淮陰侯嗎?治理能比得上北平侯嗎?謀略能比得上曲逆侯嗎?」

  「能啊。」

  劉長回答的很干脆。

  「我跟老師打仗,多次生擒他,也常常去教導另外一個老師,他修訂歷法,還是我幫他看對錯呢,至于曲逆侯,他也看不穿我的謀略!」

  「陛下您要是這么說,那就有點...」

  劉長眼角一跳,「有點什么?」

  「有點太謙虛了。」

  「他們哪里比得上您啊,跟你相提并論,那都是對您的羞辱!」

  「哈哈哈,說的好,來,吃酒!!」

  眾人聚會到了晚上,灌阿這才被人送回了府邸里,灌嬰早就猜到這廝回來后就會被那些狐朋狗友拉出去吃酒,因此壓根就沒有等他,早就休息了,灌阿就這樣睡了一覺,次日起來,方才見到了阿父。

  灌嬰跟灌阿,跟其余眾人是不同的,灌嬰對自己的兒子并不是很嚴厲,這大概是因為灌阿很早就沒有了阿母,灌嬰甚至也不曾再娶,幾乎是一個人將兒子拉扯大,因此,比起周勃他們,灌嬰對兒子要更加的寵愛。

  此刻,灌嬰看著自己的兒子,眼里滿是自豪。

  他對兒子的期待似乎也并不大,郡守就已經是超過了他的預期,何況這個郡守做的還很不錯,得到了當地上下的厚愛,即使在朝中,也有賢名。

  「不錯,你在蜀郡做的很好,沒讓我失望...」

  「都是因為阿父的幫忙,若不是您派遣的騎兵,只怕他們也不會那么的順從。」

  「這不是最重要的,不過,你為什么不愿意回長安呢?」

  「沒那能力...長安也不缺我這么一個人,在蜀郡,我反而能做更多的事情。」

  「好,你想要繼續待在蜀郡,我也不勉強,不過,這次你回來,得要成個

  家,然后再回去,如此,我也就沒有什么可以

  擔心的了。」

  「成家??」

  灌阿一愣,隨即問道:「可是跟誰成家呢?」

  「這你就不必擔心了,我已經幫你安排好了,過幾日就幫你操辦婚事,對

  了,還得帶你去見一面....」

  「阿父,到底是誰家的女子啊?」

  「你怕什么,我還能害了你不成?這可是太后親自為你挑選的。」

  「呂家的?」

  「對,從輩分上來說,是呂后家的重孫女。」

  「哦....重...等等,重孫??那她跟呂祿是??」

  「從輩分來說;是他猶孫女,但是年紀沒差太大...」

  「我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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