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嬤嬤手指關節處，可以看到輕微的變形。
直到這時，陳嬤嬤才看了裴依依一眼。
不知是因為她，問的讓她難堪，還是因她能看出她的病癥。
“是有這樣的狀況。”盡管年邁，但在這麼多人麵前，被質問月事，陳嬤嬤也覺不舒服。
“你的病，並非是補品療愈的。”裴依依沉沉的吐了一口氣。
陳嬤嬤眉頭緊鎖，而後一笑，“王妃想騙老奴信你，讓老奴出賣馮君洛，是不是？”
人啊，一旦信任崩塌，反而會被困在盲區。
“你多年手浸在冷水裏，寒濕入體，嫁與府中小廝，卻因體寒不能有子而被休棄。與你同歲的奴婢，都在嫁人生子後都被放出府，隻有你留在了府裏。”
看著對她如數家珍的裴依依，陳嬤嬤有一刻失神。
“是老王妃同王妃說的麼？”
裴依依才進府不足一月，而她的事，很多府裏年長的奴仆都不太知曉。
看著她眼中起了波瀾，裴依依歎道：“我剛入府時，劉嬤嬤就特意叮囑我，要對老王妃身邊的陳嬤嬤給三分體麵尊重。”
陳嬤嬤抬頭，麻木的看著她。
“老王妃跟劉嬤嬤說，你跟在她身邊多年，沒兒沒女的可憐，操勞了一生，她想讓你留在京都安享晚年。等我有孕時，便讓你過來支應一下，順便在溫泉池子裏泡泡，也好調養一下。”
裴依依說的確實是真的，隻是那時候她與永定王妃別扭著，所以話都是劉嬤嬤遞過來的。
陳嬤嬤板著的臉，產生波紋。
永定王妃現在病著，裴依依自審問開始，就一直沒有離開，也沒有跟劉嬤嬤說過話，隻能證明，永定王妃確實跟劉嬤嬤這麼說過。
祁北辰雖然聽著意外，但卻沒有打斷裴依依。
“邊疆苦寒，將士們多有風濕，便是王爺也飽受苦痛，若補品真的管用，老王妃為何不給將軍日日備著？”
祁北辰在酈城行軍時，都會讓她針灸敷藥。
他多年在外征戰，狀況要比輪番服兵役的兵士嚴重多了，皇上賜下的這個府邸，那溫泉隻怕也是為了他療傷所用。
陳嬤嬤終於有所動容，但是卻質問道：“那為何自老奴服下補藥，疼痛就逐漸消失了？”
“你服下的補藥，應該有大量止痛藥。”裴依依雖然沒有親眼見過，但是陳嬤嬤說補藥能治療風濕，便是最大的問題。
“止痛劑雖然能讓疼痛消失，但是卻會有很大的副作用，月事紊亂是常事，嚴重的直接閉經。”
陳嬤嬤臉色漸漸蒼白，“可是有段時間，老奴也是停了補藥的，但也沒複發啊？”
“常年勞作才會疼痛不止，你在王府年紀略長，又踏實持重，被老王妃看重後，又著意讓你做管人的輕快差事。經年累月的修複，加上居所環境也好了，自然也難複發。”
永定王妃為了陳嬤嬤的終了之事，著意跟劉嬤嬤說了許多，就是怕在她離府後，裴依依會為難她留下的人。
從一個與她相交不深，甚至都沒有見過幾麵之人的口裏，得知自己這麼多事。
陳嬤嬤即便不想承認，也知道老王妃並非像她想像的那樣，拿她隻當仆人。
“其實，我說的這些，也有辦法查證，隻要馮君洛給你的補品還有剩，找個你信得過的大夫，查驗一下就是。”
見她終於沉默，不在為自己的扭曲心思辯解，裴依依給出了最後一擊。
隻是怕他們給她找來的大夫，她仍然信不過。
裴依依說完，靜靜等著陳嬤嬤表態。
“不用了。”她古井無波的眼睛，慢慢波動，“終是老奴對不住老王妃。”
自她說出這一句，裴依依終於鬆了口氣。
對於這樣無牽無掛又刻板的人，她還真怕她鑽進牛角尖，就不出來呢。
這時，他們身後卻傳來了永定王妃的聲音。
“德容，既然你知道錯了，就當著京衛營的麵，把事情交代了吧。”
陳嬤嬤自聽到那聲音，臉上血色便頃刻之間褪散，不敢回頭看上一眼。
永定王妃被歡兒扶著往這走，身後跟著不知何時抽身離開的劉嬤嬤。
祁北辰立刻將軟塌讓出，讓永定王妃坐了上去。
被養在膝下多年的女孩，和跟在她身邊多年的忠仆雙重背叛，這樣的骯髒交易，連裴依依都覺得惡心。
永定王妃接手也好，這樣的事，她還真難掌握輕重。
自陳嬤嬤招供，院子裏的人便都停了下來，想看他們如何處置這個隱藏最深的內奸。
陳嬤嬤一直沒有抬頭，但是卻心若死灰的，開始供述她與馮君洛之間的交易。
這裏麵，就包括刺殺裴依依的事。
這一刻，裴依依並沒有憤怒的感覺，隻是有說不出的惆悵。
人心，果然是最難測的。
即便她們之間沒有任何仇怨，可是為了利益，和心裏的不平衡，即便身邊最親近的人，都能不動聲色的做著最毒辣的事。
裴依依一時感慨萬千，永定王妃更是一瞬好像老了幾歲。
看著吐露陰暗一麵的陳嬤嬤，不知為何，婆媳二人，同時看了對方一眼。
聽陳嬤嬤說出，是她讓永定王妃，指派給裴依依的值夜丫鬟，偷窺她與祁北辰的房中事，裴依依整個僵硬起來。
她與祁北辰的一月之期，還有為了葉臨川的爭吵，與許許多多的私密事，竟然日夜被人監聽。
見裴依依麵色難看，祁北辰將她攬進懷，“放心，這些事情，不會傳出去的。”
怎麼不會傳出去？
他大動幹戈的審問，明天整個京都都得知道，到時候馮君洛雖然脫不了幹係，但是她同樣會被拽進爛泥裏。
裴依依一想到那些當值的丫鬟，整日探聽她與祁北辰的隱私，心裏就止不住的惡心。
這個馮君洛，還真是夠變態辣！
轉頭又想起，都是祁北辰桃花債惹下的亂子，還有行事不檢點，被人抓住把柄，她就忍不住怒火，手伸進他的袖子，死命的掐他。
那邊永定王妃雖然在審訊，但是一個老嬤嬤裹腳布長的狠毒心思，哪有嬌俏可人的裴依依好看？
看著他們在這種場合，還打情罵俏的，圍了一圈的京衛營，看的目不斜視。
裴依依發現眾目灼灼，不好意思的想要抽手，卻被他一把擒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