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知道,催眠是心理醫生用于輔助治療的手段,但他不相信,催眠可以徹底洗去所有痛苦的記憶。
季岳道:“秦二少,你還是沒有理解。無論任何手段,都沒有辦法將整段記憶從一個人的腦子里剝離出去。我能做的,也只是利用催眠,將這段記憶模糊,篡改,塵封。”
人越痛苦越偏執,越偏執記憶越深刻,越是要遺忘,卻越是本能地緊握不放。
人從來無法真正地掌控自己的大腦,這也是為何人越想忘記一段記憶,卻越是記得深刻。
但為何時間能治愈傷痕,那便是,隨著時間的流逝,遇到的事情越多,記憶占據得越多,而那段陳舊痛苦的記憶,也最終會被埋沒在時間的沙河。
季岳的催眠術,只是利用了這一點。
他通過催眠,將秦霜帶入到淺表意識中,加速她淺表意識的時間,為她的淺表意識,輸入了虛幻的記憶,而同時將她所有痛苦的記憶全部提煉,篡改,模糊,最終沉放到深層意識中。
她仍舊會記得,她曾經有個丈夫,叫紀寒洲,是紀氏的繼承人,卻不會再記得他的容貌,他的五官。
她仍舊還記得,這個男人,是她兩個孩子的爸爸,卻不記得,有關于他所有痛苦的回憶。
她仍舊會記得,他已經死了的事實,但卻不會再記得,他是如何死的,又是死在她手里。
這些記憶,都會通過催眠被模糊,被篡改,最終深埋進她的深層意識中,再也無法輕易被喚起。
她甚至不會知道,她被催眠這一件事。
對于她而言,更像是做了一場噩夢,但當夢醒來,所有痛苦,都會成為過去。
而除了紀寒洲之外的所有記憶,都不會受到太多影響,但只是會變得模糊。
季岳道:“就像我之前說的,這段時間,不要在她面前提起任何有關那個男人的事,甚至是名字,隨著時間過去,她的遺忘會越來越深,最終徹底忘記,不再想起。”
秦世宇微微皺了皺眉,仍舊有些將信將疑:“那你的催眠術,成功了嗎?”
季岳道:“等她醒來就知道了。”
秦世霖道:“我沒有記錯的話,你是紀寒洲的私人醫生吧?”
他瞇了瞇眼睛,聲線一下子就冷了:“我問你,你為什么要這么做?你和紀寒洲,應該是私交不錯的摯友吧?你明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你為何還要幫秦家。”
季岳道:““逝者已逝,生者如斯。人死不會復生,而死亡不會追究誰對誰錯。我只是希望她放過自己,不想再看到,明明是無辜的人,卻一遍遍自我懲罰。這件事她本無罪,所以她不該接受任何罪罰。”
秦世霖的面色,這才緩和了幾分。
房間里突然傳來動靜。
“哥......”
秦霜綿軟的聲音,一遍遍傳來。
秦世霖與秦世宇相視了一眼。
秦世宇道:“大哥,你進去吧。”
秦世霖立刻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床上。
秦霜已是睜開了眼睛。
她茫然地看著天花板,感覺渾身黏膩,像是出了一身冷汗。
秦世霖走到床邊,在床畔側坐,輕輕撫上她的臉頰:“囡囡,醒了?”
秦霜醒來,只感覺自己口干舌燥。
她感覺,自己像是做了一個漫長無比的噩夢,以至于,醒過來,都無法確定,這是在現實中,還是一個夢中夢。
“哥......我是不是還在做夢......”
秦世霖頓時哭笑不得,看著她慘白的臉色,心疼地失笑了:“你覺得呢?你覺得,你還在做夢嗎?”
他伸出手,輕輕地捏了捏她的鼻尖,力道不重,然而如此真實的觸感,讓她一瞬間感覺到,這不是夢中,而是人間。
“小笨蛋,是不是又做噩夢了?害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