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小說網 > 花千變 > 第二二六章 催妝(三)
  當年明老太爺是辭去官職的,他辭官之后西城明家便是白身,好在三個兒子都會讀書,自己給自己掙來了功名,真若是像東城明家的子弟一樣,那么直到現在也依然是個白身。

  明巒的官身卻是追封的,雖然只是虛職,但子嗣卻有實實在在的恩惠。

  在東城明家看來,這能進國子監讀書的機會,西城明家不需要,因為西城明家的人會讀書,就連明老三那個最不成器的也能考上舉人,所以這個好機會,就得是東城明家的。

  明大老爺和明二老爺還沉浸在震驚之中,東城明家人眼里的那點小心思,他們沒有留意,可明三老爺卻看得清清楚楚。

  明三老爺初時也沒能理解,這都分宗了,自家的事,怎么東城那邊比他們還高興?

  沒錯,至少東城明家有一點是說對了,那就是西城明家壓根沒把進國子監這事放在心上,所以明三老爺雖然看到東城那些人眼里的綠光,他也沒往過繼這方面去想。

  明大老爺過了好一會兒,才平復了心情,他怎么湖涂了,今天是小妹的好日子,姑爺還沒進門呢。

  明大老爺悄悄拭去眼角的淚水,留下明達和明庭兩個小的在外面,自己和兩個弟弟進了院子,兩個七八歲的小廝跟進二門,大聲喊道:“新姑爺催妝來了!”

  這是讓女卷們該出來的出來,該避讓的避讓,來坐客的女卷們這會兒也全都知道外面發生的事了,紛紛恭喜二太太和三太太。

  張家姑嫂臉色更加難看,當年明家分宗以后,明老太爺在完縣買了墳地,將明巒葬在那里,然后便想把父母和原配張氏的墳遷過去。

  先老太爺和先老太太的墳,是東城明家不讓遷,而原配張氏的墳,則是張家老太爺不答應。

  張家老爺子當時給的說法就是,甲子桉平反的是太子,和明巒沒關系,只要明巒藏在那里,張家姑奶奶的墳就不能遷過去。

  因此,張氏的墳便一直在西城明家的祖墳里,直到明老太爺過世滿了三年,張家如果還不讓張氏與明老太爺合葬,那么合葬的人就只能是續弦白氏了,別說外人怎么想,就是張氏的三個兒子也不會答應。

  加之張家老爺子已經過世,幾個舅老爺雖然拿喬,可三位外甥早就不是當年的白丁小子,個個都有功名,舅老爺們也就沒說什么,時隔多年,張氏才能葬進西城明家的墳地。

  現在明巒不但平反,而且還追封了正四品的贊治尹,張家姑嫂知道當年遷墳的事,不用明家人說什么,自己都覺得臉熱。

  明明張家才是三位明家老爺正兒八經的外家,理應是能在明家說上話的,可因為當年張老爺子的騷操作,明家三兄弟與外家并不親近,除了逢年過節的節禮,平日里便少有往來了,就連兩個姑爺高中進士,張家人也是從外人口中得知的,明家壓根沒來報喜。

  張家姑嫂二人默默交換目光,兩人連酒席也不想吃了,恨不能立刻回去,把今天的事告訴族里的人,明家這門姻親還是要親近起來的。

  小姑娘們可沒有她們想得這么多,明秀仗著年紀小,跑出去看熱鬧,一會兒就回來,告訴明卉:“催妝老爺來了五位,有三位是穿著官服的,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官兒,還有兩位長得和小姑父有點像,不如小姑父好看,可是比小姑父長得白,小姑父哪都好,就是有點黑。”

  明卉無語,霍譽又是騎馬又是操練的,沒成黑炭就不錯了,何況,霍譽只是不白而已,可也不算很黑吧。

  這邊的習俗,女家的嫂嫂們會跟著嫁妝一起過去給新人鋪床,俗稱鋪妝。

  二太太要招待親戚們,鋪妝的事便交給了三太太,明淑和明秀也要一起去,自己偷偷換了丫鬟的衣裳,低著頭,跟在不遲不晚身后,三太太見她們換了衣裳,只能讓她們也跟著。

  外面傳來喜婆子嘹亮的聲音:“喜鵲臨門,并蒂花開,發妝了!”

  明卉長長地松了口氣,明嫻和明雅連忙過來,陪著她回了暫住的院子。

  “今天沒我什么事了吧?”明卉可憐巴巴地問道。

  明嫻噗哧笑了出來,看著這位比自家妹妹還要小的姑姑,道:“讓小姑說對了,今天您就在閨房里歇著,不用出來見客了,等三嬸回來,再和您講講新房的事。”

  明卉對新房沒啥興趣,她早就看過了,上次去京城,霍譽領著她去認了屋子,再說,以后她大多時候都住在保定,京城的房子,一年到頭也住不了幾回。

  早上起得早,又聽了一回圣旨,明卉心情不是那么美妙,精神也是懨懨的,回到屋里就躺下,腦袋挨到枕頭上便睡著了,只是睡得并不安穩,夢里她坐在花轎里悄悄撩開轎簾往外張望,路邊一個身穿官袍的年青男子,沖她微笑。

  明卉勐的一驚,從夢中驚醒,那男子的相貌......明巒?

  或者說是畫像上的明巒。

  逢年過節,明大老爺都會帶著全家人給祖先磕頭,西城明家是從明老太爺那一代開始的,所謂給祖先磕頭,也就是給明老太爺和二老太爺明巒的畫像磕頭。

  明卉見過那畫像很多次,那夢里穿著官袍的青年,就是畫中人。

  明卉坐在床上怔怔發呆,她對生父的感情并不如對明老太爺更深,即使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明巒對于她,也只是一個名字而已。

  然而這一刻,明卉真真正正有了那種血脈相連的感覺。

  這個世界,明巒來過,愛過,生活過,付出過生命,他也從未真正離開,因為還有人記得他,想著他,愛著他,所以他一直都在,他是汪真人的朱砂痣白月光,現在他也活在了明卉心中。

  明卉想起被她放進嫁妝箱子里的波浪鼓,畫著小女娃的波浪鼓,她似乎看到那年輕的男子,拿著波浪鼓逗著自己的小女兒,臉上的笑容里滿滿的寵溺。

  眼淚落到手背上,明卉才發覺自己已經淚流滿面,那夢中的人依然年輕,依然俊朗,他是來送女兒出嫁的吧,一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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