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瀾宴在冰窟里陪了秦菱的假尸一天,整個人就快要凍成冰雕了。
他身上向來涼颼颼的不怕冷,但此時也已抵擋不住冰窟的嚴寒。
鴉羽似的長睫凝結上一層薄薄的冰霜,披散著的頭發也變成了白色霜發,渾身變得僵硬,滿是疲倦的臉也凍得扯不出表情來了。
甚至都失去了知覺。
若非他的心臟還是跳動著的,疲累的雙眼是睜著的,就那樣頹廢地坐在冰棺邊,跟個死人沒什么區別了。
從天黑到天亮,暗衛都不見帝王從冰窟里出來,不放心地擠入冰窟看了下。
見著凍如冰雕的帝王后,暗衛心中一驚,當即上前去拍了拍帝王僵硬的肩膀,大聲喚道:“陛下!”
帝王高大偉岸的硬實身軀動了。
“屬下該死,屬下無意冒犯陛下!”
暗衛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心痛地跪倒在地勸說。
“陛下,冰窟里太冷了,正常人受不住的,會出事的啊,您不如在冰窟外面守著,也是一樣的啊!”
“不行,朕不能放下愛妃,朕就是死,也要和愛妃在一起,愛妃在哪,朕便在哪,朕哪都不去......”
司瀾宴守著冰棺不肯離開。
他害怕他一走,他的菱兒就不見了,被野獸叼走,抑或者被壞人擄走了。
畢竟,他的菱兒生前是京城第一美人,覬覦她美貌的人定然不少。
他也不會將菱兒入葬。
只要能和菱兒在一起,哪怕是一具涼颼颼不能動的尸體,能看著,能摸著,那也是好的。
入了葬,他就看不到了,也摸不到她了。
暗衛見他如此頹廢模樣,忍不住感慨:“娘娘若醒來了,得知陛下如此深情,日夜不休、茶飯不思、片刻不離地守護著她,定然備受感動,會原諒陛下的!”
“呵呵。”
司瀾宴坐在冰棺邊的大冰塊上,渾身僵硬,一動不動,虛弱地傻笑出聲。
布滿紅血絲的雙眼,一眨不眨地盯住冰棺內染上白霜的焦黑尸體,傷心難過地道:“菱兒不會再醒來了,是我害了她,我不會原諒我自己,菱兒又怎會原諒我呢......”
直到將尸體放進冰棺之后,司瀾宴才終于愿意接受秦菱已經徹底死亡的事實。
她已永遠的離他而去了。
曾經在一起時候的點點滴滴,在腦海里不停閃現。
有她開心的樣子,有她生氣的樣子,有她哭泣的樣子,有她慫包的樣子,有她不怕死倔強的樣子......
回想著這些,他那本就疼痛難忍的心口絞得更厲害了。
仿佛掉進了一個深不見底的萬丈深淵,黑暗籠罩著他,大山壓迫著他,令他喘不過氣來,難受得快要死了。
她死了,他才意識到,她是他暗黑無趣生命中突然閃現的一道光。
眼下,他的這束光消失了,他墮入了無盡的黑暗當中。
“菱兒......”
回想當初中蠱后和她在一起時候的美好,他那被冰封得僵硬的身體動了動,將棺中小女人抱了起來,緊緊抱著,將臉埋進她焦黑發臭的頸窩里。
有淚水從猩紅的眼眶里滾落下來。
一個一米九幾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帝王,在這一刻,哭得像個孩子。
他嗚咽著悔恨交加地道:“菱兒,你怪我打掉了孩子是嗎?我承認我狠心,我無情,我太不是東西,我都認了,我確實不是個人,不是個好男人,不是個好夫君,菱兒,如果時光可以重來,一切都聽你的,孩子給你留下來,好不好,菱兒,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
赤炎部落。
“貝爾,你們這里有什么吃的嗎?我們有些餓了!”
秦菱和小青一到住所安定下來,肚子就餓得呱呱叫了,于是詢問木屋底下的貝爾。
“有的!有的!”貝爾二話不說就跑掉了。
過了一會,貝爾拿了兩塊用大樹葉包裹著的食物,遞給秦菱和小青。
“謝謝。”秦菱接過食物道。
貝爾聞言就托著腮,一副不明所以很蠢萌的表情看著秦菱,和之前她說感謝的時候一樣,明顯對她的話又不理解了。
“謝謝不能吃!感謝也不能吃!”秦菱只能解釋給他聽。
貝爾這才明白地用力點了點頭,他還以為小女人想吃謝謝呢!
一旁的小青餓得兩眼發黑了,滿含期待她打開了那用樹葉包裹著的食物,然后傻眼地問:“貝爾,你們平時就吃生肉嗎?”
貝爾見小青神色不對就問:“你們不吃生的嗎?”
“嗯,你們這火種在哪啊?我想烤熟了再吃。”
“木屋底下就有火種,我幫你們烤吧!”
貝爾一把奪過秦菱和小青手中的生肉,魁梧身形一閃就消失不見了。
“我知道你們餓了,給你們帶來了果子充饑哩!”
貝爾前腳剛走,羅麗就光著腳丫子,提著一個牛皮袋子,進了小木屋里。
羅麗從牛皮袋子里倒出好些個野果,紅彤彤的,亮晶晶的。
秦菱將野果往衣服上擦了擦,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面露笑容驚贊:“香脆清甜,味道好極了,這是什么果子呀?你們部落里種的嗎?”
“咱也不知道叫什么,是族里女人采摘的,每天早上,她們都會出去采摘野果和野菜,你們要是覺得這里無聊,明天一早,可以跟著咱們一起上山采集!”
在進部落前的山路上,秦菱看到寒霧中隱隱約約顯現出很多的野生蘑菇,想著山上應該也有很多,就想去采摘蘑菇玩兒。
但想到自己還有孕在身,就搖了搖頭:“我最近身體不舒服,就不去了,改日吧。”
羅麗抓著秦菱纖細胳膊,輕輕一捏就是一個紅印子,羨慕地道:“菱菱你好白啊,真好看,你是吃了什么東西才變成這樣的嗎?”
秦菱笑說:“我這皮膚是天生的,而且沒曬什么太陽,所以就白,不用羨慕我,你們這樣的皮膚也很漂亮很健康很性感的。”
羅麗又問:“什么是性感哩?”
秦菱嘴角微微一抽:“性感就是很迷人的意思!”
羅麗被夸,開心地跳起來:“真的嗎?”
秦菱點頭:“真的!”
羅麗發現秦菱嘴角有裂痕,撅著眉頭又問:“菱菱,可是和人吵架了,那人撕你嘴巴了?告訴我是誰,我幫你打他!”
秦菱聞言征楞了下,繼而用手捂住了嘴巴,雪白無色的小臉泛起兩朵紅云,一個勁搖頭:“我沒事,吃東西不注意弄的。”
羅麗打破砂鍋問到底:“啊?你吃什么東西會不小心弄傷嘴角啊?那東西難道有刺嗎?”
秦菱本就泛紅的小臉已經爆紅,連同耳朵根都紅了個透!
本來她都已經快忘了狗皇帝了,但現在,狗皇帝那欠扁令人作嘔的樣子又浮現在了她的腦海里。
小青在一旁看到秦菱這副羞憤欲死的模樣,心疼不已,就將羅麗拖出了小木屋。
“羅麗,你就不要揭菱菱心里的傷疤了,她已經夠疼痛夠難受的了!”
“對不起,菱菱,我不是故意的,我們部落有一種草藥,敷下去,那傷很快就能好了,我去給你弄來!”
羅麗聽了小青那話,歉疚地奔跑出了小木屋。
小青一直貼身伺候著秦菱,自然知道秦菱那傷,是逃離皇宮前一夜侍寢后才有的。
見秦菱面色不好,就轉移話題,逗她開心:“娘娘,這個部落的人雖然粗野狂放大膽,不懂禮儀,不知羞恥,沒有京城里那么規矩,但這里的人感覺還蠻好相處的,也挺自由的,沒有那么多的約束,挺簡單直白的。”
秦菱松開捂嘴的小手,搖了搖頭,甩去狗皇帝冷酷無情的身影,走到木屋外的走廊欄桿處,向外張望。
只見四面八方都是郁郁蔥蔥的青山,附近有澄澈的溪流,有翠綠的河水,鳥語花香。
部落人在遠處大本營里忙碌著活動著,幾乎都是男人。
很少看見女人,偶有一兩個女人出現,身邊也都是跟著一堆男人在給她扇風擦汗遞水投喂食物。
這里似乎是重女輕男,男人們將女人當祖宗一樣供著,生怕惹得女人不喜被一腳踹了,成了可憐的棄男。
在木屋底下,四面都有高大魁梧的族人在站崗,保護著她們。
秦菱認同地點頭:“這里應該是安全的,不然,太后也不會放心將她的孫兒放在部落里面,感覺這里的人比京城里的人更淳樸,只是,小青,你以后不要叫我娘娘了,在這里咱們就是姐妹兩了。”
小青一拍腦門:“哎呦,瞧我這記性,該打......”
......
山巔之上,風格外大,發出如牛吼似的狂叫,吹得山上樹木搖晃不止。
一名滿頭銀發的妖嬈美男子,正躺在山頂上的一塊石碑前。
大風吹得他身上銀色衣袍獵獵作響,如瀑的發絲亂飛,吹得他臉上生疼生疼。
他白皙如玉的修長指節動了動,緩緩睜開了瀲滟紫眸,卻被耀眼的陽光刺得又瞇了眼。
一旁乖乖守候的白鶴發現他醒了,上前幾步,展開一雙碩大的翅膀幫他遮擋住刺眼的太陽光。
他便撐著身子起身來,轉動紫眸四顧,發現這是一個陌生的地方。
九殷對自己為何來到這里一無所知。
準確來說,他對蘇醒前發生的一切都不記得了。
蘇醒前他是一只巴掌大軟萌可愛的小銀狐,蘇醒后他是一個身姿妖嬈風華絕代的美男子,都不是一樣的物種,又怎會相通?
他站在烈烈冷風之中,身上銀發銀裳隨風翻飛,呼呼作響。
從懷中掏出一面小銅鏡,照著自己絕美如畫的容顏,修長如玉的五指當做梳子,梳了梳那一頭被風吹亂的銀發。
他向來很愛美,也很臭美。
懷中隨時揣著一面小鏡子,每天都要照上幾遍,欣賞自己的盛世美顏。
頭發梳順后,他看著鏡中完美無缺的自己,滿意地微微頷首。
將小鏡子收起來,輕啟菲薄菱唇就問白鶴:“我這次睡了多久?在這期間都發生了什么大事情?又怎會來到這里?”
白鶴就將雙翅收斂了,用獸語恭敬地回答他:“主子,此次,您只睡了二十來天便醒了,期間您一直在皇宮的后山休養,和一個叫做秦菱的小女人在一起,那小女人不見了,您追尋她來到了這里啊......”
“秦菱?你是說小不點?”
九殷如畫的長眉微斂,陷入了回憶當中。
他對很多事都沒有印象了,但對那嬌軟病弱的小不點倒是印象深刻。
想起沉睡前發生的一切,桃林里發生的一切,集市上發生的一切,拍賣場發生的一切,他心口一窒,很是不安!
“鶴,小不點如今在哪?可是在西涼國狗皇帝手里?”
白鶴知無不言:“沒錯,秦菱這小女人被大暴君逼迫墮胎,打入冷宮之后,又被火燒死了,大暴君將她的尸體帶到瑪臺谷冰窟里去了。”
“什么!?”
九殷心口驟然一痛,怒火焚燒著胸膛,呼吸逐漸變得粗重。
如畫眉宇間凝聚起一抹化不開的陰戾之色,咬牙切齒地道:“狗皇帝這是找死的節奏!即刻帶我去冰窟,給小不點報仇,奪回小不點的尸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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