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昨晚飄然而下的小雪，不知道什么時候停了下來。
如今的天空已是湛藍一片，掛于東邊的太陽，散發的光芒更照耀著大地。
某條甚為狹窄的胡同里，一座小四合房的庭院之內。
庭院內的大部分地方仍鋪著積雪，惟獨最南側的一小片積雪已被清理。
在最南側之處，此刻有兩名身穿棉襖的男子，半彎著腰站在那些積雪之前。
這兩名男子卻是妥剛和妥洪兩兄弟。
只見妥剛和妥洪雙手均持著一把鏟子，一下一下把面前的積雪，鏟到他們身側的一只籮筐里。
那只籮筐之中已經裝盛了大半筐的積雪。
剛鏟了一鏟雪擺到籮筐之后，妥剛直起了腰，隨即還將手中的鏟子戳到面前的積雪里。
只見他抬頭仰望，右手扶著那把鏟子的柄，左手已指著頭頂的天空，輕嚷道：“賊老天，幾乎每日都下雪，今日終于不下啦？還讓日頭出來了？”
“哥，你閑著沒事做呢？罵老天爺做什么？”雙手持鏟子仍鏟著積雪的妥洪，聽得頓時笑了起來。
“不罵它，那罵誰？雪就是它下的。若不是它幾乎每日都下雪，我還需要出來清庭院的積雪么？”妥剛“嘿”了聲。
略一頓，他又道：“這老天，不是下雪就是陰沉沉，還整得冷嗖嗖的，誰愿意出門？”
“哥，誰說下雪就沒人出門呢？”妥洪把手中的鏟子也豎了起來，扶著其手柄，直起了腰。
他雙目望著妥剛：“每月有那么幾日，不管天降不降大雪，那里總擠滿了人。”
“小弟，你說的是興盛行的拈鬮場吧？”妥剛聽得微搖了搖頭。
“不是拈鬮場，還能是哪里？”妥洪輕笑一聲。
妥剛遲疑了片刻，才問道：“小弟，前兩日，虎子是不是又沒有中鬮？”
“虎哥又沒專門告訴你，你怎會知道的？”妥洪嘴角一扯。
“那需要虎子專門告訴我。每回只要中鬮，他又怎會隱瞞？那么久沒聽他提起，自然沒中鬮。”
妥洪輕嘆了聲：“虎哥他好久沒中鬮了。”
“既然冒著大雪去，也中不了鬮的。那你和虎子還去那拈鬮場做什么呢？”妥剛嘿嘿一笑。
妥洪像看怪物一般看著他：“哥，就算在拈鬮場里中鬮了，如果不及時上臺的話，那所中的鬮也會不作數的。更何況不去那里？”
“興盛行的掌柜給你們這伙人灌了些什么迷藥？一個二個都變成瘋子，就圍著那拈鬮場轉來轉去。”妥剛搖了搖頭。
妥洪“嘿”了聲：“哥，還須灌什么迷藥呢。只要中了鬮，那么轉轉手就能賺一二百兩銀子。這樣瘋子誰不想做？”
妥剛無奈地又搖了搖頭，拿起手中的鏟子，再次彎起腰。
正在此時，自南側大門方向傳來隱約的叫喚聲：“剛哥，小洪……”
“剛說著虎哥，他就來了。”妥洪聽得頓時笑了起來。
妥剛雙手持著鏟柄往地面的積雪一鏟，一邊將鏟上的積雪移到籮筐里，一邊說道：“那夠巧的。”
略一頓，他似有些疑惑地再道：“虎子這么一大早來做什么？今日又不是興盛行拈鬮的時候。小弟，快去開門。”
“虎哥神出鬼沒的，那要問問他了……”妥洪應了聲好，將手中的鏟子往積雪里一戳，轉身往大門方向走去。
僅過片刻，妥洪和呂虎已并肩走進庭院。
那呂虎的面上似乎還帶著些許喜悅之色，一步進庭院，他已嚷了起來：“剛哥，今日這般勤快呢？一大早就開始清積雪了。”
“雪太多，再不清連門也出不了。”妥剛笑著道。
少頃，呂虎走到妥剛身邊，還雙手抄起妥洪此前戳在積雪的那把鏟子，鏟起面前的積雪來。
“喲，虎子，怎能讓你動手呢？”妥剛見得頓時放下鏟子，伸手攔住了他。
隨行而來的妥洪，更一把奪過呂虎手中的鏟子。
呂虎嘴角帶笑：“剛哥，雖然你現在攔住了，但一會你可就攔不了我啦。”
“怎么，你還能把我趕跑呢？”妥剛輕笑了起來。
“虎哥，今日怎么一大早就過來了？”卻是妥洪問道。
呂虎望了望妥洪，又看了看妥剛，臉上笑意不減：“小洪，我來是要趕跑剛哥的。”
在妥洪和妥剛的笑聲之中，他再道：“剛哥，小洪，劉公公又傳消息給我了。”
“是不是已找到旺哥的女兒了？”妥剛滿臉喜色，妥洪亦如是。
呂虎臉帶笑意，微搖了搖頭：“劉公公沒直接說，但他說是好消息，還說要見旺哥，想當面告訴旺哥。”
“那一定是了。”妥剛臉上的欣喜更多了幾分。
“剛哥，快找旺哥進京來吧。今日申時，還是在如意茶坊。”呂虎再道。
沒過多久，隨著妥剛離家而去，呂虎與妥洪清理起庭院的積雪來，果真沒人再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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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宮里，靠近北側的一條道路之上，積雪頗多。
此刻，有二名宦官相隔三四步左右，手持掃帚各自站于道路兩側，一下一下地將積雪往道路兩旁掃去。
其中一名宦官是劉彬，另一名宦官則是吳風。
近一大半的積雪已被二人掃到道路的兩側。
不知是掃雪掃累，還是因為什么，兩人先后停了下來，稍頃還聚攏在一起。
只聽得那吳風問道：“已將消息傳出去？”
“一大早就傳。”劉彬微點了點頭。
在吳風輕笑的同時，劉彬卻皺起眉頭。
吳風瞥見他的神情，問道：“劉彬，咋了？”
劉彬猶豫了一小會，才應道：“那會不會不太好？”
“有什么不太好的。”吳風輕斥一聲，似乎知他指什么。
劉彬勉強一笑。
吳風“哎”了聲：“消息都傳出去。你還猶豫什么呢？”
“但這回把虎子也誆了。”劉彬訕訕道。
吳風聽得隨即打量下四周，見并無其他人，才望著他道：“如今別人送錢來，你還拒絕？又不是讓你害人性命。”
劉彬輕輕一嘆。
那吳風又道：“沒有錢財，你怎么買通那趙公公？”
略一頓，他再道：“彬哥，不，我的彬爺，我還等著你以后提攜呢，不要猶豫。”
劉彬嘴角扯了扯。
吳風伸起手，指了指四周的積雪：“彬爺，難道你往后還想繼續掃雪？”
劉彬聽得眉頭跳了跳，隨即搖頭。
若可以選擇，誰又愿意在嗖嗖寒風之中，出來掃這些積雪呢。
在禁宮里，一般均為最底層的宦官承擔掃雪等粗活。
吳風嘿嘿一笑：“那猶豫什么？有人送錢財，你還拒絕？莫要犯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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