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原本沉悶的亭子內,終于不用這樣緊張了。
北平郡王,大晉第一莽夫。
第一神經病。
誰知道,北平郡王什么時候,發一次瘋,讓他們承受后果?
他們一直都是身體緊繃的,與北平郡王這么近距離,他們都能從北平郡王身上,感受到一種難言的壓力。
這是上位者的氣息,位格不同,心理上本能就會自慚形穢,會感受到壓力。
這就是氣勢。
氣勢并非特定的,這個時候吳發就那么坐在那里,氣勢就已經壓制所有人。
這種壓制,就是王爵身份的緣故。
上位者,壓制低位者。
這是身份的壓制。
“哦?”
吳發睜開雙眼,接過詩稿。
看了一眼之后,隨手一揚,半舉著手中詩稿:“誰來念一念詩稿?”
特釀的,賈寶玉因為寫的急,字寫的有些潦草...
咱老吳,認不全這些字咋辦?
早知道,之前多多努力一下,可兒教咱老吳寫字的時候,認真一些就好了。
嗯,吳發眼中的潦草,就是近乎草書,要是內行人一看,甚至會拍手叫好。賈寶玉未必就是一個人才,但是他的字,寫的確實不錯。
就算是不潦草,吳發對于繁體字...也未必能夠認得全。
要是寫的不潦草,連蒙帶猜,能認識一個七七八八。
要是草書,吳發只能大眼瞪小眼。
“好機會!”
賈蕓振奮了。
在亭子里,別人不敢大出氣,害怕被北平郡王注意,從此發瘋,然后挨打,甚至丟掉小命,小心再小心...
比如賈璉,幾乎躲在人群之后。
再比如賈蓉,幾乎是蹲在人群后的。
其余人,戰戰兢兢,說話都未必說的利索,這個時候自然不可能站出來。
沒有這個膽量。
賈赦畢竟是大老爺,這個時候也不會為了讀小輩詩稿,而主動站出來。
賈珍低著頭,都快呈現九十度彎曲的身子,還在微微顫抖,這時候,賈珍腦袋里的想法,都是混沌的,剛才吳發的話,都沒有聽到。
至于賈政...
他為賈寶玉的父親,這個時候為了避嫌,也不會主動讀詩稿。
所以,賈蕓心中大喜,將眾人心態猜測的差不多,賈蕓認為這是一個機會。他苦苦追求一個接近北平郡王的機會,這不就是機會來了?
別人未必就會想到,北平郡王認不全字...而是認為,這個時候,北平郡王讓人讀賈寶玉的詩,是一種公平的體現。
“王爺...”
賈蕓站了出來:“晚生賈蕓讀寶二爺的大作吧。”
自身稱呼問題上,是有很大的不同的。
不同的身份,自稱上自然是有些講究,比如皇帝自稱朕,皇后自稱本宮。太上皇比較隨意,往往自稱天。
太后的話,要是太上皇還在,自稱本宮,太上皇沒了的話,自稱哀家。
公主、王妃也是自稱本宮。
臣子自稱臣,近侍自稱奴才。
臣子之妻自稱臣婦...王爵自稱本王,公爵...
這都是官身不同者,也有不同的自稱,下位者面對上位者,稱呼更是有一定的自稱。比如小可,這是有了一定身份,沒有官身的人的自稱。
再比如在下、小生等等不知凡幾。
晚生這個身份,是讀書人,在面對資歷比自己高,身份比自己高的情況下的自稱。賈蕓這一個自稱很有講究,把自己置身于讀書人身份上。
不僅如此,賈蕓直接道出自己的名字。
毛遂自薦?
現實版的?
吳發雙眼微瞇,他自然明白,賈蕓這個時候主動站出來,頗有一種自薦作態。
這個人...
前世,吳發讀過很多紅樓同人,其中賈蕓做主角的還真不少。賈蕓出身貧寒,雖為賈家族人,卻已經出了五服。
賈蕓是賈家子弟中,可以算是唯一一個有上進心的人,但是他有一個舅舅,名為卜世仁,讓賈蕓第一次上進心被扼殺。
隨后...賈蕓也沒有了上進心。
其實一開始,吳發有著,扶植一個賈家子弟,代替寧榮二府,現在吳發這種心態并未改變。
賈家顛覆,是皇帝的意志,雖然有很多轉機...
吳發則是要把賈家那些十二金釵中的姑娘,收入后宮,就要有合理的理由,也有一個正兒八經,賈家掌權人。
賈環,本是吳發之前打算扶植的人。
賈蕓跳了出來,吳發決定給他一個機會:“行,你讀。”
吳發喜歡有野心的家伙,特別是自己想要弄垮的家族之中,有一個有野心的家伙,想要靠著他老吳崛起的野心家。
賈蕓,就是一個有野心的。
北平郡王沒有拒絕,賈蕓大喜。
而賈家其余人,根本沒有想這么多。
看到北平郡王要求有人讀這首詩的時候,場面差點陷入沉寂,賈赦一顆心就提了上來。有人主動站出來,與到時候北平郡王點名的時候是完全不同的意義。
好在,賈蕓站了出來。
其他的賈家子弟,不僅沒有意識到,這是一個機會,反而因為賈蕓站出來,而松了一口氣。
“是,王爺。”
按照輩分上來講,吳發是賈蕓的姑丈。
按照身份上講,吳發是王爵,賈蕓只是一個平民。
但是賈蕓的態度上,完全把自己置身于,一個屬下的身份上。
吳發微微點頭,賈蕓如此態度,如此心態,要是有機會,絕對可以做大...因為這種心態,有一種鉆營之心,有奸臣的潛力。
奸臣...
吳發眼珠子亂轉,大晉也需要一個奸臣,要是沒有奸臣,以后他一家獨大,豈不是要被打壓?甚至要被弄死?
大晉需要一個奸臣,而他需要一個對手。
奸臣誤國,忠臣救國,吳發心里想著:“以后有機會,我要幫著大晉,出現一位奸臣,必須要出現奸臣。”
正所謂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
要是沒有危機感,早晚會被這個時代玩死。
現在大晉外有危機,內需要改革,皇帝對他還算是信任的。但是這種信任,會隨著他軍中威望越來越高,手中大權越來越多而被忌憚。
人的心改變,往往就是一瞬間,皇帝要是猛然意識到,他北平郡王就是一個威脅的時候,就到了他被打壓,甚至被陰謀算計死的對象。
特別是吳發都沒有了對手之后,皇帝更會忌憚吳發。
手中有兵權,起步就是成了朝中唯一的權臣?
賈蕓,是好人啊。
讓咱老吳,找到了一條自保之道:“不過,幫著大晉,制造一個奸臣,需要一個契機,而咱老吳,需要受一些委屈...”
嘖嘖,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吃一些虧,能換來以后平安,不是不可以哇。
吳發不斷思索,怎樣才能自然而然的,讓自己塑造一個奸臣?
賈蕓接過詩稿,就快速的看了一眼,自然不知道,就在這一瞬間,因為他的出現,北平郡王心態改變,而他...
成功進入北平郡王之眼。
看過詩稿,賈蕓心里醞釀著情緒,賈蕓讀過族學,但是本身才學并不高。
考過童生試,最終沒有上榜。
要說詩詞鑒賞,賈蕓還是有一定的功底的。
這是一次表現,所以賈蕓知道,他將要讀出來的詩,無論是好還是不好,情感方面都是需要過關的。
其次,能夠在情感上讀出來這首詩,對于賈寶玉來說,也是一種過關的幫助。
如此一來,他不僅可以入得北平郡王一眼,就算是不能做到,讓北平郡王高看一眼,也能得到賈家人的好感。
這是一舉雙得。
眼睛余光,看到賈寶玉的時候,賈蕓看到賈寶玉立于案前,眉宇間充滿自信。
說實話,賈蕓以前是羨慕賈寶玉的,現在也是羨慕賈寶玉的。
以前羨慕賈寶玉,是因為賈寶玉是銜著金湯匙出生的...不,賈寶玉是銜著玉出生的,剛一出生,就被賈家當時的榮國公代善公贊許:此子,當為我賈家興盛之人。
自從出生,錦衣玉食,受到無盡的寵溺。
而他剛出生,父親就死了,母親靠著針線活,賺一些勉強可以果腹的錢財。
身份差距太大。
現在羨慕賈寶玉,就是因為賈寶玉就算是瘋癲之后,依舊還是錦衣玉食,還是受到寵愛。
要是尋常人家,瘋癲的人,早就被驅趕出家門,自生自滅了。
“冬日絕句...”
收斂心情,賈蕓朗聲讀出賈寶玉的詩:“灰蒙天地間,不辨河與山。一朝紅日起,霧散如開天。”
“好!”
賈政滿臉欣喜,這一個好字直接脫口而出。
這小子,這次沒有杜撰,沒有借鑒。
因為這首詩,并沒有熟悉的痕跡,很明顯是這小子原創的。
一開始,賈政還是有些擔心的,畢竟...自己的這個兒子,最喜歡杜撰,而且喜歡借用名人字句。
北平郡王,不知道文學素養如何,萬一要是被發現之后,少不得寶玉一頓苦吃。
現在,賈寶玉原創一首詩,賈政明顯感覺到,這個九歲小兒,不被逼迫一把,難以給自己驚喜。今日,北平郡王這么一逼迫,這個小子,竟然表現出如此才華。
看來,以前自己管束的還是太松,以后必須要嚴加管教,要是不服管教,就直接打!
逼迫他一把,說不得,能夠逼迫出來一個狀元?
賈政怦然心動,不把寶玉逼成狀元不罷休!
“不錯。”
賈赦曾經可是太子伴讀,這么多年就算是不再讀書,丟掉了很多東西,但是一首詩的好壞,他還是能夠分辨得出來的。
“妙啊...”
賈政幾個門客,紛紛小聲稱贊。
他們都是讀書人,雖然沒有功名在身,還是那句話,雖然未必寫得出來,但是分辨好壞,還是可以做到的。
賈家子弟紛紛驚訝。
吳發也是挑了挑眉,看向賈寶玉:“這首詩...”
真的沒有想到,賈寶玉還是有真才實學的。
這才九歲哇,這個家伙,竟然有了如此本事?
可以作詩?
不可否認,九年義務教育畢業的吳發,能夠聽得出,這是一首不錯的詩。
人,不可昧了良心說話。
但是詩的好壞不是重點,重點是:“這首詩,證明了你是男兒,也證明了,你沒有瘋。賈寶玉,你現在還瘋嗎?”
能夠寫出這么一首詩,賈寶玉還是很傲嬌的。
聽到吳發問詢,賈寶玉內心一安。
過關了。
不用被閹了...
他可以堂堂正正做一個男孩兒了。
“回王爺。”
賈寶玉面對吳發,依舊還是本能的畏懼:“我一直都沒有瘋。”
你還沒有瘋?
亂闖后宅姑娘閨房,甚至還有丫鬟洗澡的時候,你直接闖入,要幫助人家搓背...
還有,整天瘋言瘋語,沒有一點正常的樣子...
賈赦微微一嘆,能夠醒來就好。
賈政撫須而笑,仿佛以前賈寶玉所作所為,只是過眼云煙。
很明顯,寶玉這是得到了北平郡王的賞識?
“你既然沒有瘋...”
吳發起身:“本王原本游園子,感覺無聊得很,你跟在身邊,見到可以寫的景,就做出詩詞...賈蕓,你跟在本王身邊,賈寶玉寫出來詩詞,你來讀...”
賈蕓心中大喜,果然...
他的努力得到了回報。
北平郡王愿意把他帶在身邊:“是,王爺!”
賈寶玉臉上一苦,剛才一首詩,幾乎耗盡了他的腦細胞,接下來還要寫?
“王爺...”
賈政看出賈寶玉已經到了極限,接下來要是還寫,只能影像創作,甚至做出來的詩詞質量不過關,會影響賈寶玉的心態。
“我有幾位門客,王爺幫著我考校考校他們的才學?”
賈政幾位門客,各有其才。
有本事的雖然沒有籠絡到,但是幾個門客,還是可以吟哦幾句詩詞的。
“嗯?”
吳發皺眉...
薈芳園是一個不錯的園子,要是可以有人吟詩作賦,觀賞一番也是不錯的。
遠遠的看到一座三層高樓,名為...天香樓。
這座原本已經燒掉的高樓,又重新建立了起來。
看到這座樓,吳發就心中不爽,腦海中突兀冒出:秦可卿命喪天香樓...
哼哼,就算是一點不好的地方,無法都不要抹除痕跡。
“這座高樓不錯,幾位可有好的名字,改一個名字,送一副對聯?”
說著,吳發看向賈珍:“賈珍,這座樓的名字,本王相當不爽,改一個名字可以吧。”
肏嫩釀哇!
合著之前,你攛掇賈蓉那混賬,燒掉天香樓,就是因為這座樓的名字,你看上去不爽?
為了避免天香樓繼續被燒掉的風險,賈珍哪里敢反駁,趕緊點頭:“可以,可以...王爺賜名,實乃是大幸!”
真的是大幸,你改了名字之后,就不會燒掉天香樓了吧。
逃過一劫。
這一座樓,就花費了數千兩銀子建造的。
“如此,就看二老爺的門客,有什么水準了。”
對于賈政的門客,吳發根本不抱希望。
這些門客,想要走捷徑入官場,但是他們自身也都是阿諛奉承之人,未必真的有本事。
“王爺...”
這邊,吳發等人正要往前走,一個丫鬟就匆匆而來:“側妃娘娘讓奴婢前來,告知王爺,宮中圣旨來了...”
“圣旨?”
吳發眉頭皺起,他現在已經身兼數職,皇帝這是要累死他?
賈家子弟,無不是神色凝重且敬畏...北平郡王圣眷正隆,如今省親之時,圣旨本應該在王府之中宣讀,宣旨太監,需要在王府等待...
所以,北平郡王要回王府了。
“本王回去接旨,天香樓名字必須要改掉,否則本王不介意再燒一次天香樓。”
莽夫!
狗曰的!
賈珍心里不斷大罵。
吳發走了幾步,說道:“本王側妃,兩年余沒有回來,這次要她在這里盤桓一天,不用著急回去,不出意外,本王要多天不回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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