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喲,小子,你這手藝確實了得啊!”陳天啟哈哈一笑。

    他們真在三皇武廟的大殿中生火燒烤了起來,香味四溢,讓人忍不住要流口水。

    安玲瓏小口小口的吃著,她自然是淑女的吃法,只不過速度明顯要比平時快。

    不得不說,這實乃大不敬。

    這大殿,乃是供奉三皇之地,要燒也是燒的香火,哪有燒烤的?

    那些武廟守衛,一個個都是無言,換做別人來做這種事,他們就是豁出性命也是干死對方。

    只是現在是陳天啟這老家伙領頭。

    他們也不好說什么,只能任由林辰他們在那里大吃大喝。

    “前輩,你這深更半夜的躲在這里做什么?”林辰問道,他預感到了什么,忍不住發問。

    陳天啟倒是灑脫得很,吃著一根串,滿嘴肥油,他笑道:“沒辦法,這璀璨大世到來,事情是又多又雜,這奉天又有一劫,不得不來拜祭一番祖宗先烈了。”

    林辰默然。

    其實璀璨大世到來之后,整個大陸都在發生著劇變,林辰所經歷的,不過是這時代狂潮之下的一部分罷了。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在他從未到過的那些所在,每時每刻,都在發生著劇變。

    諸多神異現世,不知多少詭異復蘇。

    就跟陳天啟所言一樣,事情又多又雜,而作為統御西南的皇族,陳氏所面臨的壓力巨大。

    從陳天啟的語氣中,林辰就已經能夠聽出疲憊。

    現在,在林辰不知道的地方,陳氏已經投入了大量力量維持西南穩定的局面。

    而陳天啟對此,只有擔憂,看來天下之變,陳氏也無法阻擋,能否在這大世之中屹立,都是一個問題。

    至于奉天將亂,怕是擊倒陳天啟的最后一根稻草了。

    “前輩,聽聞圣嬰將出世,妄念生、天神組織等,都已經抵達奉天”,林辰道。

    陳天啟喝了一口酒,笑道:“圣嬰就是妄念生在牧天飲血州鼓搗出來的,原本,我們將其封印,但看來是封印不住了,圣嬰的確將出,妄念生也確實會來搶奪。”

    林辰蹙眉,“奉天乃是皇族主場,你們在這里經驗了如此悠久的歲月,他們憑什么!”

    林辰不解。

    天神組織再強,妄念生再如何厲害,但陳氏皇族同樣是恐怖無邊,底蘊深厚得嚇人。

    對方憑什么敢在奉天搶人!

    不怕反而死在這里嗎?

    陳天啟看了林辰一眼,眼底有神芒微微跳動,他又是拿起幾根串,笑道:“小子,你這么晚了,為什么突然來這三皇武廟?”

    林辰一怔,沒想到陳天啟突然問這個,當下他也不做隱瞞,“剛才在山中賞月,突然察覺到三皇武廟內有一道特別的波動傳出,那波動,有些陰邪了,惹人心悸,所以來看看。”

    三皇武廟,至神至圣,乃是人道氣息的聚攏之地,不該有那種氣息波動才是。

    不過進來之后,卻發現陳天啟在這里,的確讓林辰有些意外。

    而,也不再能夠感受到那股氣息。

    陳天啟看著林辰,嘖嘖稱奇,“小子,你還真是一而再的令人意外,這點波動,即便是在這里的守衛都沒有察覺,你在武廟之外,竟察覺到了。”

    這一份感知,令陳天啟都心驚。

    林辰則是蹙眉,這么看來,那并非他的錯覺,而陳天啟顯然清楚情況。

    “還望前輩告知”,林辰道。

    他覺得陳天啟應該會告訴他。

    陳天啟留他下來,應該不會是想要吃一頓飯這么簡單,怕是有什么事情需要用到他。

    陳天啟點點頭,隨即指了指周圍,笑道:“你再感覺看看,此地有什么?”

    林辰一怔。

    這里還能有什么,他進來的時候便沒有松懈過,這地方,除了莊重肅穆,以及人道氣息匯聚,武道真意流淌,并沒有什么妖異之狀。

    不過陳天啟這等人物,還不至于跟他故弄玄虛,當下林辰用心感受。

    沒多久,他突然察覺到了什么。

    他有些驚訝的看著三皇神像!

    即便只是后人塑造的神像,三皇的高邈與偉岸,依舊是讓人不敢直接對峙對視,生怕不敬。

    而此刻,林辰看向三皇神像,漸漸的,他瞳孔猛地收縮了一陣。

    三皇神像,神圣至極,乃人道至尊,他們理應是最為光芒萬丈的,而此刻,也的確如此,但林辰仔細看去,卻看到那些光芒之下,有著點點的暗紅色。

    這是……

    林辰神色一變,這暗紅色,透著妖邪,但這怎么可能,三皇無上神威,偉大不可量,他們身上怎么可能沾染這種氣息!

    神圣被污染了?

    “看到了?”陳天啟喝著酒笑道。

    “前輩,這是怎么回事!”林辰臉色有些難看,沉聲問道。

    誰敢染指三皇!

    “聽說你跟姬寒澈有過交集?”陳天啟卻突然道。

    林辰一怔,點了點頭。

    “那二十多年前那場奉天大劫,你也應該有所了解了”,陳天啟低語著,有些嘆息。

    那一場劫,是他們陳氏的劫!

    “我查到的是當年姬氏勾結邪道,以太子霽的命血為引,召喚出邪神,那恐怖的力量,直接毀滅太子東宮,整個奉天都在邪云籠罩中”,林辰道。

    “不過你們皇族應對極快,外界雖不知你們動用了什么手段,但卻極快的鎮壓了邪神,至于姬氏被滅族,是那一場大亂的延續。”

    林辰所知的就是這些了,更深層次的隱秘,以現在黑棺的水準,還無法調查清楚。

    “大致上,是這樣沒錯”,陳天啟道。

    只是聞言,林辰卻是震動。

    姬寒澈痛恨陳氏,姬家的冤屈,她始終不忘,為此不惜與邪道合作,最后更是加入天神組織。

    姬家之事,顯然是有天大隱情,林辰甚至一度認為,是新帝為了上位,故意設計陷害,姬家不過是替罪羔羊。

    而這也是外界流傳最廣的一個非官方版本。

    有太多人覺得其中有貓膩,也認為新帝得位不正。

    這些林辰自然知道,也因為與姬寒澈有所接觸,先入為主,所以對這些版本反而更加相信一些。

    即便不全是真的,但起碼不可能是官方通告的那個版本。

    而現在陳天啟竟然說,官方通告的版本,就是真實的版本,這里面竟沒有陰謀!

    這的確有些顛覆。

    “當然了,事情雖然沒有歪曲,但刻意隱瞞是存在的,許多細節,都瞞住了”,陳天啟道。

    他此刻,似乎很愿意聊這些。

    “小子,你應該對當年那邪神沒什么概念吧?”陳天啟笑道。

    林辰看了一眼三皇神像的異狀,耐住心頭的好奇,重新回去燒烤。

    而安玲瓏只是安靜的坐在一邊,靜靜的聽著。

    “這肉不錯,龍肉吧”,陳天啟呵呵一笑,吃了一大口,繼續道:“你覺得,那邪神能有多強?”

    林辰蹙眉,心中則是覺得邪神自然很強,但只怕有限。

    畢竟牧天飲血州那次,陳天啟才是再度出世,在此之前,所有人都覺得他已經死了。

    也就是說,當年邪神之亂,陳天啟是沒有出現的。

    “二十多年前,那時候璀璨大世的苗頭都還未出現呢,在世間行走的,最強也只是問神罷了。”

    陳天啟緩緩說著,“所以過去許多所謂的大事件,如今看來,真的如同小打小鬧一般。”

    “畢竟這年頭,別說問神了,神國都是一個接一個的出世,會有這種想法,也正常。”

    “只不過,其實過去一些事,確實是極為可怕的大事,即便如今來看,依舊恐怖,只是大部分人,即便知曉有這件事,卻也不知道其中所代表的可怕。”

    陳天啟說著,看了林辰一眼,笑道:“就拿出現在群芳館的那位少女來說,你如今可知她的身份了?”

    林辰搖搖頭,認真聽著。

    他知道今天應該是能夠從陳天啟口中聽到諸多秘辛。

    “她可不簡單,隸屬于光照會,是光照十樓的第一樓主,大概十九年前,異端會穿過結界,欲踏碎人間,是她擋住了非人異皇,因此近乎隕落”,陳天啟道。

    “這件事,其實不少人都知曉,但真正知道那一戰含金量的,卻是極少數,畢竟那一戰爆發在域外,影響不到人間。”

    陳天啟提到這件事,是因為林辰與兩者都有牽連,倒也不想提及太多兩大勢力的秘密。

    他告誡,不管是光照會還是異端會,讓林辰都不要距離太近。

    尤其是光照會,傳承太過古老,而且一路發展伴隨著極多難以解釋的神異,與西域又有千絲萬縷的關聯,秘密太多,連他都不知全貌。

    雖是正面形象,也從不為禍人間,但,還是令人忌憚非常。

    反而是異端會,成分相對簡單一些,就是非人異皇為首的邪惡組織,只要有必要,可以隨意碾碎人間,踐踏生命。

    這反而不必思慮太多。

    林辰點點頭,心中有些難以平靜,對他來說,自然是那位少女以及那兩個老頭更為親近,起碼幫過他數次。

    而異端會,異皇八將以及非人異皇,過去皆是站在林辰對立面上。

    可陳天啟口中,反而光照會需要多加防備。

    不過陳天啟也只是給林辰提個醒,并沒有直接說明什么,顯然是希望林辰有自己的判斷。

    而且提及此事,只是舉個例子,讓林辰明白,即便是過去那看似最強不過問神行走人間的年代,其實卻有極端恐怖的力量在暗中角力。

    只是世人不知而已。

    這么說來,當年出現在奉天的邪神,恐怕規格高得嚇人!

    “而奉天的邪神,當時,老夫的確沒有現身,因為即便老夫現身了,也敵不過”,陳天啟喝了一口酒,笑著道。

    而林辰聞言,則是大驚失色。

    陳天啟,當世陳氏皇族第一人,唯一能夠完美施展帝劍的存在,他的戰力,何其驚世!

    即便他壽命將近,已經難以維持巔峰戰力,但各家的古祖,尋常怕也不是他的對手。

    那邪神究竟什么來頭,竟然連陳天啟都敵不過!

    “當年啊,那小子,哦,也就是太子霽,他可是皇族同輩中天賦最高之人,早早就立為太子,老夫,也很看好他,相信他將遠超其父,甚至,超越老夫。”

    “只可惜,他一路走成長太過順利了,實力天賦超絕,但心性心志,卻破綻百出,他的賢名,是帝國鼎盛時的錦上添花,卻從無籌謀未來而改變當下的氣魄,他擔不起他所擁有的力量!”

    “后來,他拜訪莫伊圣城,在那里,受到了西域邪神的蠱惑,便再也無法走出來,心魔滋長,直至,釀成那奉天慘劇!”

    “邪神,是他自己用命血召喚的,姬家作為其近臣,為他提供了力所能及的所有幫助,乃是同謀,其后誅連,并無冤枉。”

    林辰聽著,心頭震動,這就是當年的真相嗎?

    原來召喚邪神的是太子霽自身,而姬家,則是同謀此事的人,姬寒澈所堅持的冤屈,她的悲憤,竟只是她的一廂情愿嗎?

    “莫伊圣城!”林辰蹙眉。

    “那座城,在我們西南與西域的交界處,那里有一座修道院,下面鎮壓著一尊從圣堂墮落的血天使!”陳天啟道。

    “那血天使,便是邪神,只是事先誰都沒有察覺封印已經松動,以至于讓邪神的精神污染了太子霽的思維”,陳天啟嘆了一聲,無比懊悔。

    若及早察覺,也不會有奉天那一劫。

    血天使!

    林辰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映月央,他的體內所寄居著的邪神,不正是一只六翼血天使么?

    但莫伊圣城之下,那邪神并未破封。

    難道并非同一尊!

    “你若是在意,此間事了,便去莫伊圣城一探究竟吧,以你的心志,斷不會被邪神影響”,陳天啟道。

    “好”,林辰點頭。

    若是真的與映月央有關,林辰就不得不去了。

    因為這太巧了,映月央便是妄念生有意扶植起來的,如今那邪神竟是一尊血天使,林辰很難不去懷疑兩者之間有著聯系!

    “唔,說得遠了,不過也沒什么好說的了,你有什么想問的嗎?”陳天啟問道。

    “那當年那一劫,究竟是怎么解的?”林辰問道。

    當年奉天之亂,來得突然,但結束的也很快,顯然是皇族以雷霆手段,直接鎮殺了邪神。

    但陳天啟當年并未出世,皇族究竟以何等力量,解決如此恐怖的邪神?

    “你還沒察覺嗎?”陳天啟卻道。

    林辰一驚,猛地看向三皇神像。

    “那邪神,就在神像之下?!”林辰驚呼一聲,正因為如此,神像所散發的神光之中,才會有暗紅色的光芒摻雜,被污染!

    當年是利用了三皇武廟的力量,才鎮壓了那邪神嗎!

    陳天啟嘆了口氣,看向那三皇神像,不無苦澀的道:“你猜的沒錯,那邪神并未死去,而是被鎮壓在這三皇武廟之下。”

    “為此,我那皇玄孫,也就是前任皇帝,一身命血皆涸,以此為媒,才引動三皇武廟的力量,他這般果決赴死,恐怕,也后悔沒有教導好自己的兒子吧!”

    陳天啟長嘆一聲。

    他搖了搖手中的酒杯,苦澀的道:“說來真是可悲,人族延續至今,三皇都已經逝去多久了,可現在遇到了麻煩,竟然還是要求助于三皇陛下,我輩之恥啊!”

    先輩們,已經為了人族的延續,流干了血,后人卻還要壓榨他們的力量。

    陳天啟以此為恥。

    林辰輕嘆,但事已至此,也無法再苛責什么,他忍不住道:“如今,已經壓不住那邪神了嗎?”

    “原本就不是長久之計,又不敢輕易松動武廟的封印,進行轉移,如今,圣嬰出世,那等邪異,必將引來天地氣息的動蕩,只怕屆時邪道之氣將壓過人道之氣!”

    “邪神,怕是壓不住了”,陳天啟道。

    他笑了笑,隨即飲盡杯中的烈酒!

    “先輩們累了,總不能事事皆求先祖庇佑,也該我們這些后輩們自己擔起來,小子,你天賦奇絕,以后的擔子會很重。”

    “前輩……”,林辰張了張嘴。

    “吃得也差不多了,那娃娃估摸著也該出世了”,陳天啟擦了擦嘴,滿手的油也毫不在意的抹在衣服上。

    他站了起來。

    “前輩”,林辰也跟著站起,他自然感覺得到,陳天啟將出手了。

    而這一次出手,世間只怕再無陳天啟!

    “小子,看到你,老夫實在羞愧,我陳氏族人沒能通過的始祖考驗,卻被你通過了。”

    “如今老夫也只能舍下老臉,求小友一事”,陳天啟道。

    “前輩言重了!”林辰連忙道。

    “那一劍,由你自己決定,無需在意任何事,只求為我人族掃清陰霾!”陳天啟鄭重道。

    那一劍,那片葉嗎,陳天啟察覺到了他手中有陳氏始祖留下的一片葉!

    陳天啟懇請他,在最關鍵的時刻,憑本心,斬出那一劍!

    林辰沉默,隨即點點頭。

    “多謝了”,陳天啟有愧意,對著林辰抱拳行禮。

    隨即,他轉身,臉上再無別的情緒,他一步踏出,瞬息消失在原地,再出現時,已經站在高空。

    腳下,便是繁華無比的奉天城,陳氏代代經營,才有此繁盛之景!

    便是只為這人間盛景免遭涂炭,也足夠,舍下一切了!

    陳天啟負手而立,高喝:“妄念生,現身一戰,一決生死!”

    今日今刻今時,于這夜色中,西南大域將迎來璀璨大世以來最大的震動! 無盡的昏迷過后,時宇猛地從床上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