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蘭院。

  大夫人坐在小榻上喝茶,紅袖送鄭嬤嬤出府回來,上前湊到大夫人耳邊,小聲將自己站在門外豎起耳朵偷聽到的話稟告大夫人知道。

  大夫人聽得也是滿眼震驚,顯然也是沒想過安樂縣主對明王存了那樣的心思,更沒想到明王對蘇月竟厭惡到中了媚毒都不碰她的地步,還有蘇月說的那些話,可以說是絲毫沒把皇后放在眼里了。

  得罪明王在前,又惹怒了安樂縣主和慶陽長公主,現在還要加一個皇后……

  不得不說一句,論得罪人,京都沒人比得過她蘇月了。

  要是平常,大夫人肯定要把蘇月叫來狠狠訓斥一遍,但她讓丫鬟偷聽本就不占理,再加上這事蘇月并沒有做錯,是皇后先欺負到長寧侯府頭上,蘇懷臣肯定會護著蘇月,她犯不著惹蘇懷臣不快。

  再者也沒必要,就蘇月得罪的這些人,有的是辦法悄無聲息的把人弄死,倒是省得她出手了。

  大夫人心情愉悅的端茶輕啜。

  墨玉軒,竹屋。

  蕭承易在看兵書,只是眸光落在兵書上半晌,也不見翻頁。

  青風端茶進屋,給蕭承易換了盞新茶,就退到一旁守著。

  趙七快步進屋,上前道,“爺,昨晚給您下媚毒的極可能是安樂縣主。”

  蕭承易臉驟然一沉,“你怎么知道的?”

  趙七回道,“皇后剛派了心腹嬤嬤給蘇大姑娘送了一碗絕子藥去。”

  蕭承易臉陰沉的幾乎能滴墨了,“她吃了?”

  趙七搖頭,“沒有,鄭嬤嬤把藥原封不動的帶走了。”

  明知道是絕子藥,怎么可能吃,蘇大姑娘又不是缺心眼。

  但轉念一想,又明白蕭承易為何這么問了,爺是擔心蘇大姑娘怕他還糾纏她,索性喝下絕子藥,徹底將他們之間的可能斷的一干二凈。

  想到昨晚,蕭承易閉緊雙眸,冷道,“把安樂縣主昨天送我的荷包送去給慶陽長公主,以后沒有我準許,不準她再踏入明王府半步。”

  丟下這句,蕭承易拿起兵書道,“以后我也不想再聽到任何有關她的事。”

  “……那屬下還用去長寧侯府守著蘇大姑娘嗎?”

  趙七話還沒說完,蕭承易一記凌厲的眼神掃過來,趙七當即跪下,“屬下失言。”

  “退下。”

  趙七趕緊起身。

  看來爺和蘇大姑娘是真決裂了,以后他都不用再去挽月苑了。

  雖然這是他一直期盼的事,但真不用去了,心底還真有些不是滋味兒,蘇大姑娘聰慧善良,他希望她能做回明王妃,但蘇大姑娘性子也執拗,沒人能強求得了她,但爺也不是會輕易放棄的人啊,他更不信他們之間的緣分就到此為止了。

  不過不去就不去吧,長寧侯回京了,武國公世子應該不敢再派人去刺殺她,他去了,真有什么事,他肯定忍不住回來稟告爺知道。

  趙七退下,這時候外面跑進來一小廝,喘氣道,“王爺,您今兒沒進宮上早朝,顧老御史彈劾您昨晚仗勢欺人,霸占別人的船,逼的船上的人跳湖逃命,皇上罰了您半年俸祿……”

  雖然被罰了半年俸祿,但蕭承易眼皮都沒抬一下。

  當個大事稟告的小廝,見自家王爺沒當回事,頓時覺得自己太大驚小怪了,默默退下。

  ……

  顧老太爺彈劾蕭承易,以致蕭承易被皇上罰了半年俸祿的事傳到長寧侯府,老夫人嘆息一聲,沒說什么。

  其他人都覺得顧老太爺太蠢,別人都不去觸明王的霉頭,他偏要上彈劾的折子,對明王而言,半年俸祿無關痛癢,把明王惹毛了,抬抬手,就夠顧家喝好幾壺了。

  傳到蘇月耳中,蘇月也沒什么反應,蕭承易欺負她,她尚且不能忍,他要敢欺負顧家,欺負疼愛她的外祖父,她和他勢不兩立。

  蘇月動了胎氣,能不出門就不出門,早中晚一天三頓安胎藥,蘇月從來沒想過自己會為了一個連爹都不知道是誰的孩子忍受那么苦兮兮的藥。

  這一日傍晚,蘇月抓藥,發現藥材有兩味沒了,還有幾味藥也不多了,蘇月寫了藥方,遞給芍藥道,“明天讓小廝出府幫我把藥買回來。”

  芍藥接過藥方,心道買藥這樣的小事找小廝多麻煩啊,直接讓趙七去買不就行了,以前都是讓他買的。

  但想到蕭無咎就是明王,姑娘恨極了明王,自然不會再使喚明王的人了,還是讓小廝去買吧。

  第二天,蘇月醒來,芍藥就氣呼呼的告訴她,“姑娘,趙七走了。”

  一大清早,芍藥準備讓丫鬟去找小廝的時候,突然想起來帶進府的東西會被檢查,姑娘買藥材會惹人起疑,思來想去還是決定找趙七,可是她在窗戶旁站了半天,還繞去窗戶后,都不見趙七的人。

  聽到趙七走了,蘇月心底閃過一絲刺痛,很快又恢復如初,“我和他主子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在一起了,他沒有理由留在我這里。”

  有些話,芍藥憋了很久了,這會兒忍不住道,“為什么不能再在一起?明王休掉姑娘是不該,但他知錯就改,姑娘應該給他一個機會的。”

  給他機會,她會死的更快。

  明王用蕭無咎的身份來接觸她,顯然不知道她給他戴綠帽子的事,要叫他知道她肚子里有孩子了,能不殺她?

  她不信自己在明王心底會比他的臉面更重要。

  命只有一條,她賭不起,也不愿意賭。

  她這副身子的主子雖然不是死在明王手里,但他也得負一半的責任,還有那些對她的羞辱,她和他在一起,她怕把將九泉之下的原主給氣活過來。

  蘇月深呼吸,把心底的酸楚壓下,道,“以后別再我面前提他。”

  蘇月看著芍藥,芍藥乖乖點頭,然后道,“那藥材怎么辦?”

  蘇月頭疼的緊,果然不能過度依賴人,當初她要忍住不圖方便使喚趙七,她早把這事解決了,如今都快要離開京都了,還得為這事煩心。

  但這幾味藥非要不可,她得多備些安胎藥,實在不行她去街上買就是了,養了幾天身子骨,已經好很多了。

  但蘇月要出府這事,老夫人沒同意,因為蘇月的氣色不是很好,能好才怪了,早飯吃完就全吐光了。

  回到挽月苑,蘇月坐下來吃酸梅,芍藥道,“老夫人不讓姑娘出府怎么辦?”

  她還想姑娘出府后,拉著姑娘去看大夫呢,這每天早上不是嘔就是吐,神仙身子也遭不住啊。

  蘇月也頭疼,喝著茶想辦法,這時候外面進來一丫鬟,道,“姑娘,淑華長公主身邊的桂嬤嬤來了。”

  聽到桂嬤嬤來,蘇月眼前一亮。

  她可以托桂嬤嬤幫忙買藥材,讓丫鬟給她送來,還省得她出府了。

  芍藥出去迎接,很快桂嬤嬤就進來了,見她眼眶紅著,蘇月心咯噔一下跳了,“桂嬤嬤眼睛怎么紅成這樣,出什么事了?”

  桂嬤嬤眼淚涌出來,道,“我來找蘇大姑娘你救命的。”

  蘇月忙請桂嬤嬤坐下說,“怎么了?”

  桂嬤嬤哽咽道,“長公主從昨兒傍晚起,右胳膊就沒了知覺,連筷子都拿不起來了,看了太醫,太醫也不知道原因,只能試著治……”

  但凡太醫不知道原因的病,要么自己能好,要么就治不了了。

  淑華長公主苦了這么多年,眼看著就要苦盡甘來了,卻又這樣,老天爺到底要她受多少苦難才罷休。

  桂嬤嬤泣不成聲,“長公主知道明王一再的欺負你,不肯讓我來找你,我也是實在沒辦法了……”

  蘇月道,“長公主是長公主,明王是明王,長公主何必和我見外。”

  說著,蘇月站起身來,出了門,她直接吩咐丫鬟道,“去稟告老夫人一聲,就說淑華長公主找我有事,我去柱國公府一趟。”

  等蘇月到侯府大門口,小廝已經趕馬車等候在門外了,桂嬤嬤有自己的馬車,蘇月和芍藥坐一駕。

  等她們坐穩,小廝就趕馬車往柱國公府奔去。

  路上,蘇月嫌馬車里悶的慌,掀開車簾透氣,芍藥給她遞酸梅,也不知道說了什么,惹得蘇月笑的合不攏嘴。

  蘇月沒看到騎馬過來的蕭承易,但蕭承易看到了她。

  看著蘇月如花笑臉,蕭承易臉陰沉沉的。

  青風跟在身后,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蘇大姑娘也太沒心沒肺了,爺這幾日心情差的,整個王府都成了驚弓之鳥,別人還好一些,能躲著爺走,他這個貼身護衛就倒霉了,稍有不順就被爺罰,一天罰他三回都算少的,趙七更慘,待在樹上,睡覺的姿勢不對都會被爺罰扎幾個時辰的馬步,真是苦不堪言,蘇大姑娘卻一點不受影響,還和丫鬟有說有笑,她是真心底一點沒爺啊。

  馬車里,芍藥紅著臉,氣呼呼道,“姑娘,你再打趣奴婢,奴婢就不理你了。”

  芍藥見蘇月喜歡吃酸梅,就說一會兒回去的時候,多買些酸梅帶回去了,畢竟趙七不在了,買東西不方便,使喚小廝雖然也行,但趙七辦事麻溜,可能這邊還沒到前院吩咐小廝,趙七就將蘇月要的東西買回來了。

  蘇月隨口來了句,“你不會是喜歡上趙七了吧?”

  芍藥一時沒注意點了下頭,等反應過來,臉爆紅。

  蘇月看她羞紅臉的樣子,笑的前俯后仰,芍藥紅著臉蛋,氣呼呼道,“奴婢以為姑娘說的是習慣使喚他!奴婢才沒有喜歡他!”

  蘇月笑道,“好,我信你,你沒喜歡上他。”

  沒喜歡上最好,她也不希望芍藥心底帶著人跟她離京。

  主仆倆說說笑笑,很快就到柱國公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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