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瑤想起那時候京中的情況，忍不住嘆了口氣：“那些日子，我真的把能用的人在紙上都寫了下來，又一個個劃掉。
最后能想起他，還是初十來的一封信，說給你們送供給的路被人切斷。那時候我就想，要不把幾個孩子送寧城去吧。哪里有陳元柏表舅舅，再加上初三初十他們，應該會保護孩子一段時間，撐到你回來。”
韓庭川點點頭：“后來呢，怎么就改變主意了？”
蘇瑤笑笑：“也不算改變主意，只是，”
只是她心里做了最壞的打算。
韓庭川明白，摸著她的頭道：“只是你怕我真的不能活著回來，也要給韓家留個后是不是？”
即使一切都過去了，可每每一提起，蘇瑤都會想起自己那時候絕望又逼著自己有希望的日子。
緩了一會兒到：“有一天我忽然想起來，你跟我說過，穆罕德的生母是中原人。而且他離開京城的時候，分明是有事想跟我談，只是被你阻攔了。”
想起自己的小心眼，韓庭川也忍不住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蘇瑤看了他一眼，在他臉頰上輕輕落下一吻，道：“也虧得那時候你把他趕走了。越是得不到，才越是心心念念。如果那時候就跟他談妥邊境商隊的事情，相比這時候就不會這么容易了。”
“所以，我用未來興業布莊、春露院，加上初十商隊的事情跟他交換，讓他負責保護三個孩子的安全，期限三年，無論你能不能活著回來，三年之后，那些都是他的。”
韓庭川閉了閉眼睛，忽然問：“萬一我回不來，你怎么確定三年后沒了穆罕德，北辰他們就能平安長大？要知道，哪怕是三年后，北辰也才五歲，五歲的孩子……”
蘇瑤苦笑著，眼底似乎還帶著絕望：“沒有誰能保護一個人一輩子。更何況還是曾經的敵人。就算穆罕德仁善，可戎狄呢？北辰他們落在戎狄手里也不會好過，不如逼著他們成長。而且我發現，北辰似乎很懂事。”
提起這個，蘇瑤忽然來了精神，因為她自己就是重生的，所以她總覺得北辰的性子太過沉穩，可她上輩子沒生孩子就死了，北辰總不會是她的孩子，那又會是誰的孩子呢？
每次只要有這個念頭，她就忍不住心慌、恐懼，生怕北辰哪一天突然離開自己，不認自己這個娘。
“你說，辰兒會不會……”
她想說，會不會被附體了。
韓庭川雖然也有過懷疑，但是絕不像蘇瑤想的那樣，而是道：“北辰確實跟別的孩子不一樣，從小就很少哭，性子也穩，我也是談過幾回，只是比平常孩子略聰明罷了。”
“你也發現辰兒的不同了？”蘇瑤驚詫。
韓庭川掩去眼中神色，道：“你放心，我曾經在書中也看到過前朝也有這樣的例子，孩童幾個月就會走，十個月口齒清晰，三歲能文，五歲能武，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況且，辰兒還沒到那種地步。”
蘇瑤聽了，這才微微放心。
而有一件事，韓庭川沒與任何人說過，包括北辰也不知道。
他有一次抱著北辰去書房，臨時有幕僚過來，他便出來說了幾句話。
透過窗戶他發現，原本老老實實坐在榻上的北辰，竟拿起他放在一旁的折子仔細看著，那小模樣，說不認識字沒人相信。
可那時候他才多大，剛剛會坐的月份。
不但如此，北辰還故意將他遺落在角落里卻很重要的折子拿出來放在顯眼處。
也就是那封折子，講的是邊境各國情況，這一次他能臨時順利改變作戰戰略，有一部分就是受了那份折子的啟發。
他可不認為那是北辰的無意之舉。
只是后來無論他再怎么試探，一個小小嬰孩，竟滴水不漏，這才讓他感到害怕。
可是后來一想，只要這個孩子是他和蘇瑤的孩子，就算他是個妖怪，他也認了。
蘇瑤不知道他想了這么多，又繼續道：“當時我也想過把安兒一起送走。萬一你出了事，顧伯父肯定不會袖手旁觀，到時候安兒也會有危險。”
韓庭川點頭：“可是顧伯父不會同意的。”
蘇瑤嘆了口氣：“是啊。我知道，顧伯父、干娘，還有心娘，他們都知道，多一個人走就會多一分危險，何況安國公府人多，勢必會走漏風聲。伯父他們肯定是擔心連累辰兒他們，所以我無論怎么勸說，心娘第一個就不同意。”
韓庭川安撫地拍拍她的背：“嗯，顧伯父他們的恩情咱們記在心里，以后慢慢還。包括顧椋，這次沒有他，我恐怕真的回不來了。以后我們也要告訴北辰他們兄妹三人，要對安兒像親兄弟般，相互照顧，相互扶持。”
“嗯，好！”
蘇瑤認真點頭。
“對了，顧大哥呢？這次也回來了嗎？”
韓庭川搖頭：“沒有，他還在邊疆，只是除了蘇驍，沒人知道他還活著。這樣我們下一步才好辦。”
“下一步我們做什么？”
蘇瑤緊接著問。
韓庭川想了想，道：“我原本打算回來后去找張康城，他現在很得太子信任。到時候想辦法讓太子與皇上產生嫌隙，再暗中收集太子與外敵勾結的證據。只是那樣時間可能會久，難度也會更大一些，萬一皇上鐵了心保太子，誰也沒辦法。”
“現在呢？”
蘇瑤又問。
韓庭川道：“就像你說的，我們不防遂了趙嫣，只是最后想把野種推向皇位可就由不得她了。”
蘇瑤點頭：“好，我明白了。”
不知不覺，兩人已經說了大半夜的話，天邊隱隱有些光亮。
她不自覺抱緊了旁邊人得腰身，嗡著聲音道：“天快亮了，你快走吧，完事小心。”
嘴上這么說，手卻抱得死死的。
韓庭川也舍不得離開，反抱住她，唇瓣相貼，難舍難分。
韓庭川走后，蘇瑤才淺淺睡了一會兒，只是感覺自己還沒睡踏實，就聽見外面粗使婆子打掃院落的聲音。
她原本還想在床上在躺一會兒，卻忽然聽到了趙嫣身邊那位嬤嬤的聲音。
“哎呦麥冬姑娘，這么早就起來了，王妃可醒了？皇貴妃有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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