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瓊見自己說完，四姐姐半天沒說話，她忽然有些心慌。
“四姐姐，我，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蘇瑤回神，壓下心中驚駭，問：“你還聽到什么了？”
蘇瓊搖搖頭：“別的就沒什么了，然后就是祖母的聲音，你也知道……”
老夫人現在根本連一個清晰的字都說不出來，有時候因為激動或者生氣，都是發出那種嗚嗚嗚的聲音。
蘇瑤點頭：“五妹妹，這話你還跟誰說過？”
蘇瓊連忙搖頭：“沒有，除了四姐姐我沒跟任何人說過！包括夫君，我也只說有別的事情。”
“五妹妹不必緊張。我也是為了你好。祖父那人你也知道，蘇家已不復從前，你若是指望著蘇家能給你什么，趁早打消這個念頭！”
“嗯，我知道。”
蘇瓊道。
忽然想起早上丈夫說的話，她紅了臉，小聲道：“其實夫君也跟我說過，他說我想要的他都會給我。其實，我最想要的不過就是個孩子，不用像四姐姐這么有福氣，哪怕有一個女兒也好。”
成親兩年，沒有孩子是蘇瓊最大的心病。
這也是信安侯府人拿捏她的地方。一旦她不聽話，嫡母就會往夫君的房里塞人。
這兩年，不知塞了多少個。
幸虧夫君心里有她。只是到底能有多久，誰又說得上來呢？
見她眼神黯淡，蘇瑤也不知如何安慰，子嗣這種事情，有時候也是看天意的。
“五妹妹可看過大夫了？”蘇瑤輕聲問。
蘇瓊點頭：“嗯，姨娘開始也幫我找了幾個。包括母親，只是后來大夫開的方子實在太難吃，每次吃完水都要吐出來。夫君就說什么也不讓我吃了。”
蘇瑤笑著看她：“看來妹夫對妹妹很好，這我也就放心了。”
猶豫了一下，蘇瑤又道：“如果妹妹信得過，王府里正好有位沈先生，他的醫術還可以，讓他給你看看？”
蘇瓊一聽，眼睛亮了，轉瞬又黯淡下去，搖頭苦笑：“多謝四姐姐，只是，大夫看了不少，都不見起色。或許我這輩子大抵不配為人母吧。”
蘇瑤冷笑：“那五妹妹覺得，什么樣的人才配為人母？阮氏那種？二嬸那種？還是信陽侯夫人那種呢？”
蘇瓊驚訝地看著她，唇瓣翕動，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蘇瑤眼神看向門外，輕聲道：“算起來，五妹妹只比我小一歲。我小時候的日子想必五妹妹再清楚不過吧，你還有姨娘護著。可是我呢，從懂事起就知道，自己這輩子只能做個玩意兒，一個不知道被祖父和母親會送給哪個男人的玩意兒。”
“四姐姐！你不是！”
蘇瓊紅著眼眶，大聲道。
蘇瑤牽起她的手，語重心長道：“所以，你看我放棄了嗎？不是我有多厲害，而是我想知道，如果我不認輸，自己到底能走到哪一步。五妹妹也是，你現在才多大？這么早就認命，那你當初何必嫁人？五妹夫如果知道你心中的想法，他的承諾還有什么意義呢？”
姐妹倆四目相對，蘇瓊喉嚨有些堵，半晌才點頭：“好，我聽四姐姐的！”
“這就對了。”蘇瑤笑道。
她倒不是有多熱心，她的熱心早就在上輩子被蘇雅和祖父他們磨沒了，她這么做，不過是想感謝蘇瓊剛才跟她說的那幾句話。
沈淮如今年紀大了，早年又受過傷，平日里都待在王府。
聽聞王妃找他，很快便過來了。
“王妃找老夫過來，可是哪里不舒服？”
沈淮問。
蘇瑤笑笑，看向蘇瓊，道：“沈先生，這位是我五妹妹，今日湊巧提起辰兒和皎皎，所以勞煩您給看看。”
聽到提起小世子和小郡主，沈淮立刻心領神會，盯著蘇瓊的臉看了過去。
蘇瓊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自覺地就要垂下頭，又連忙抬起，眼睛看著地面，以便其觀察得更加仔細。
而沈淮也只看了兩眼，便移開視線，拿出脈枕和絲帕：“夫人如果方便，老夫先為你把把脈吧。”
蘇瓊連忙點頭：“多謝沈老先生。”
蘇瑤一直坐在旁邊，見沈淮的眉頭輕輕皺起，心里一突。
果然，沒一會兒沈淮起身，問：“夫人小的時候可曾吃過或者用過什么奇怪的東西？”
蘇瓊：“奇怪的東西？”
沈淮捋著胡須點頭：“沒錯，比如你平時沒見過，或者沒吃過的東西。”
蘇瑤看看蘇瓊用力思索的樣子，不禁問：“沈先生的意思是我五妹妹無法懷有身孕，是有人下毒？”
沈淮搖搖頭，略一思索道：“這位夫人身體底子還算不錯，按理說沒什么問題。只是小的時候可能誤用過什么，加之憂思過重，這才導致不容易懷有身孕，如調理一段時日……”
他的話還沒說完，只見蘇瓊忽然睜大了眼睛，臉色還有些白，似乎想到了什么，驚恐地看向蘇瑤。
蘇瑤忙問：“五妹妹可是想起什么了？”
蘇瓊的臉白了又紅，紅了又白。
蘇瓊搖搖頭，牙齒死死地咬著下唇，呼地起身：“我還有事，我要走了！”
不由分說地往外走，驚呆了屋子里所有的人。
蘇瑤忙起身攔住她，看著她的眼睛問：“五妹妹，難道你不想有自己的孩子了嗎？”
蘇瓊定住，轉眼又死死地盯著蘇瑤，似乎想從她眼睛里看出什么，但里面除了緊張和關心，再無其他。
最后，蘇瓊閉了閉眼睛，背過身從懷里取出一枚平安符，從脖子上摘下，上面還帶著還帶著女人的體溫和馨香。
“這是什么？”蘇瑤忍不住問道。
只見蘇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轉頭將東西遞給沈淮：“沈先生，麻煩你看看這個。”
沈淮將帕子攤在手上，接過那枚平安符，用手輕輕扇了扇，忽然又放到鼻尖仔細聞過后，轉身拿著銀針挑破拆開，驚道：“這東西夫人戴了多久了？”
“十幾年了……”蘇瓊的聲音有些顫抖。
“果然是它！”沈淮大聲道。
蘇瑤不解地看著兩人，剛要去拿那枚平安福，就被沈淮一轉身躲過：“王妃不可！”
接著解釋道：“這個東西雖然時間久遠，味道已經幾乎沒有了，可這里面還能看出被冰片和麝香浸泡過的痕跡，女子一旦沾染，就很容易導致小產或者不孕！”
蘇瑤又看向蘇瓊。
蘇瓊凄慘地一笑，盯著她的雙眼問：“四姐姐，你難道真的不記得了？”
“這是你送給我的啊！”
兩滴清淚順著蘇瓊的臉頰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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