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驛站，顧鈺迫不及待地問：“瑤兒妹妹，你想開布廠嗎？”
蘇瑤揮揮小手：“我開什么布廠啊，人生地不熟的。而且你沒看見嗎，那些個作坊，都快餓死了，我再開一個，這不明擺著往里扔錢么，我可不干。”
“那你今日問得那么詳細？”顧鈺不解。
蘇瑤嘆了一口氣，道：“邊關早晚溫差大，別看現在天氣熱得很，過不了兩個月，晚上就能凍死個人。朝廷現在連軍餉都發不出來，還能給他們準備棉衣不成？”
顧鈺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臉肅穆，半晌才搖頭苦笑：“難怪父親和大哥總說我是書呆子，我還不服氣。如今跟瑤兒妹妹一比，我果然……”
他說不下去了。今日出門之前，他還認為自己能猜出韓大哥的身份而暗暗自喜，覺得自己并不是像父親和大哥說的那樣。
可短短半日的時間，就讓他看見了自己淺薄之處。
一個閨中女子，時刻惦記著邊關將士，而自己一個堂堂男子漢，還在為了證明自己爭一時之氣。
不免汗顏。
“瑤兒妹妹，你想怎么做？”想通了，顧鈺忽然下定決心，問道。
蘇瑤還不知道這么一會兒他想了那么多，心里還在盤算著棉衣棉被的事情，道：“我還沒想好。不過得先派人去南邊看看，如果那里棉花多，織布的少，就讓人運一些過來。這邊起碼工錢低，而且這些作坊不忙，應該很快能干出來一批粗布，御寒是差了些，但總歸能頂一陣子。”
顧鈺忽然挺直脊背，朗盛道：“瑤兒妹妹如果信得過我，就讓我去吧！”
“你？”蘇瑤有些驚訝，倒不是不相信他，而是：“顧二哥，我知道你的好心。只是談生意這塊你不擅長，到時候我見了心娘，讓她派個人過去。”
眼看著顧鈺眼里的光黯淡下去，蘇瑤不忍心打消他的積極性，忙道：“說起來，我倒是有一件事情想請顧二哥幫忙呢！”
顧鈺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問：“什么事？瑤兒妹妹盡管說！”
蘇瑤抿唇一笑，道：“顧二哥聰明，心細，待人溫和有禮……”
事情還沒說，她現將顧鈺從頭至尾夸了一遍。
顧鈺紅著臉道：“瑤兒妹妹，我還不至于那么脆弱，還要你特意來安慰我。”
蘇瑤忙搖頭：“顧二哥誤會了，這是我的真心話。所以，等到時候棉花真的運過來了，這邊我還想請顧二哥幫忙照看呢！”
顧鈺睜大了眼睛：“真的？可是，你剛剛也說，生意上的事我并不擅長啊！”
蘇瑤接道：“可是顧二哥你有擅長的地方啊。你與人為善，跟這些商戶交流起來更加通暢。還有，一旦這件事情做起來，接觸的人也多，需要打點的地方也多，到時候我還想仰仗安國公府二公子的勢呢！”
顧鈺苦笑，原來還是得仰仗父親的威望。
不過他也不是迂腐之人，生在顧家，是他的榮耀。能用這層身份幫百姓做點什么，是他應該做的。
商量好后，顧鈺又按照蘇瑤的提醒，將這些空閑的作坊詳細進行了登記，又跟初三一起，把市面上的棉被，粗布，成衣之類的都分批買進來，統一安置在一個地方，以待不時之需。
如此種種弄完，已經耽擱了五六日，一行人這才繼續上路，直奔寧城。
這些日子，韓庭川也在最后一日來過一次，深夜與蘇瑤簡單地說了幾句話，又不放心地囑咐了許多，這才依依不舍地抱住她，猛地吸取她身上的甜香。
蘇瑤也雙手抱住他的勁腰，柔聲安慰：“放心吧，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照顧好咱們的孩兒。”
她這些日子的動作，初三也都匯報給了韓庭川，他聽后，久久沒有動。不知道該怎么表達心中的感情。
“瑤兒，等我。”千言萬語，最后只會成這兩個字：等我。
蘇瑤從他的懷里坐起，含笑著看著他，纖細的手指一點點描過他濃密的鬢發，如劍的眉毛，凌厲而深邃的眸子，然后是硬挺的鼻子，最后落在他略顯涼薄的雙唇，微微直起身子，送上自己粉潤飽滿的唇瓣……
“我等你。”懷里的女人溫柔似水，她的肚子里還懷著自己的骨肉，無論哪一個，都讓韓庭川沒有放棄的理由。
他沙啞的喉嚨如沉睡了多年的暮鐘，附在她耳邊輕輕說了三個字，在蘇瑤還未回神的時候，已起身離開。
再帶下去，他一定會舍不得。
蘇瑤微微垂下頭，摸著微微有些隆起的小腹，呢喃道：“寶寶，你爹爹是這個世上最勇猛的男人，你要為他驕傲哦。”
——
馬車行駛在千年古道上，兩邊是漫天飛舞的黃沙。
要是從前，蘇瑤一定覺得這種環境怎么能生活呢？
可一路上，她見慣了那么多在干涸的土地上還在努力勞作的村民，還有一些看起來只有幾歲大的孩童。
他們純真的臉上沒有京城里那些錦衣玉食人們的笑容，而是茫然，無辜。
無論哪種，他們都是大晉的百姓，都是她男人拼死守護的人們。
她能做的，就是支持他想做的。
馬車又行駛了幾日，終于抵達寧城。
寧城因為地處邊境，擔任著兩國貿易，相對比其他的城來說，要繁華許多。
“東家！”
一聲清脆的喊聲從一座精致的樓上傳下來，蘇瑤抬起頭，揮揮手：“心娘！”
“從后面進！后面！”說完，心娘就消失了。
青煙命車夫又繞到春露苑的后面。
這里跟京城春露苑的布局差不多，只是小了一些。
后面依然是一條僻靜的小路。
“怎么今日就到了？來信不是說還要等兩日？早知道我就去城門口接你們了！”
心娘的皮膚比京城的時候要黑了一些，可依然細膩，眼里的光華卻比京城的時候更加耀眼。
“你黑了！”蘇瑤看見她，率先開口。
心娘也不在意，豪爽地揮揮手：“這種鬼地方，能白才怪呢！除非我天天泡在香露罐子里！”
“那些膏子香露，你還用得少了？我妹妹不治你個中飽私囊的罪，你就燒高香吧！”
一道男聲從后面響起，接著心娘的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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