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沒人想到蘇瑤會在這個時候來。
午后的太陽照得人暖暖的，有些昏昏欲睡，如月伏在窗下榻邊睡得正酣，蘇瑤進來也沒打擾她，想著看過后就離開了。
一晃，她嫁進王府已經一個半月了，床上的男人一點變化也沒有，似乎就連胡茬都沒長出來過，可見如月伺候得很用心。
蘇瑤看著那張蒼白的臉，眉毛狹長入鬢，如兩道鋒利的劍，緊閉的眼線也很長，鼻梁高挺，嘴唇有些薄，兩側的臉頰有些凹陷……
看著眼前這副面容，蘇瑤忽然想起前些日子自己的懷疑，趁著現在身旁沒人，身子又往前探了探，距離不過一尺。
這一次她看輕了，男人的臉上確實一點油光也沒有。
就算是久病臥床，現在是晌午偏后了，距離早上凈面也過去大半日，鼻尖總該分泌一些油脂才對啊。
這么想著，一根蔥白纖細的手指慢慢覆上去，用指甲輕輕蹭了一下男人的鼻翼，轉頭又沖向陽光的方向，果然，指甲上一點油光也沒有。
素云不明白主子在干什么，剛要開口，就被蘇瑤放在唇邊的動作打住了，只好安靜地站在一旁。
蘇瑤緊緊地盯著眼前這張臉，鬼使神差地將手伸向他的耳后，順著他堅毅的下頜一路向下，一直到另一側耳邊。
終于，在耳邊發髻處，她發現了不同：一處類似皮膚干燥起皮的樣子……
蘇瑤突然站起身，不由自主地后退兩步，撞翻了腳邊的小杌子，發出一陣響聲，驚醒了正在熟睡的如月。
如月揉揉眼睛，看清屋子里的人，立馬精神了，連忙福身：“奴婢，奴婢參見王妃。”
蘇瑤臉色蒼白，一雙瀲滟的桃花眼死死一眨不眨，死死地盯著某一處，手緊緊地抓著素云的胳膊。
素云強忍著疼痛，小聲喚道：“王妃？”
蘇瑤僵硬地搖搖頭，身子軟軟地靠在素云的身上，努力從喉嚨里擠出幾個字：“回，回去。”
素云也不明白主子突然間這是怎么了，她又看了一眼床上，“王爺”好好的，沒什么異樣啊？來不及多想，扶著蘇瑤腳步踉蹌地出了屋子。
如月低頭等了一會兒，也沒聽見叫起的聲音，直到聽到腳步聲離開，才緩緩起身，第一件事也是看向床上，仔細看了一圈，見沒什么異樣，這才拍著胸脯大大呼出一口氣。
回到長寧院，蘇瑤還有些驚魂未定，一連喝了兩盞沒有一絲熱氣的涼茶，伸手還要再倒時，被秦嬤嬤一把攔住：“王妃！秋日天涼，涼茶不宜飲用太多啊！”
蘇瑤僵直地轉過頭，呆呆地看著秦嬤嬤，呢喃：“嬤嬤。”
“哎，奴婢在！”秦嬤嬤連忙應道，上前抱住蘇瑤的頭摟在懷里，輕輕拍著他的后背安撫：“別怕，小姐別怕，嬤嬤在呢。”
因為擔心，秦嬤嬤換回了閨中時的稱呼。
在秦嬤嬤溫暖的懷里和柔聲安慰下，蘇瑤僵硬的身子終于一點點回暖，整個人泄了氣般靠在秦嬤嬤身上。
回想起剛剛在云暉院的發現，蘇瑤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如果，如果云暉院里的那個人不是靖王，那真正的靖王呢？死了？所以顏識他們為了保住靖王府，弄個替身回來？
也對也不對。
如果靖王真的死了，他們這么做有什么好處？能瞞得了一時，還能瞞一世？他們肯定不會忍心讓靖王不能入土為安。
但是，如果靖王沒死，那他人呢？
上輩子自己到死時也沒聽說“靖王”醒過來，那就是真的靖王還沒回來？
或者，真靖王一直在身邊？？？
蘇瑤努力晃晃腦袋，不敢再想下去。
而剛從外面回來的韓庭川，恰巧看見蘇瑤主仆倆慌亂離開的背影。
本來要去書房的腳步一轉，去了云暉院。
如月剛剛喂“靖王”喝完水，正在替他擦拭唇邊的水漬，一抬眼看見屋里多了個身影，嚇得差點打翻了手里水碗。
這一天，一個個怎么都無聲無息的。
如月忍不住在心里腹誹了一句，連忙福下身子：“奴婢見過顏侍衛。”
韓庭川微微點頭，上前兩步，居高臨下地看著床上的“自己”，開口問道：“剛剛王妃來過了？”
如月點點頭，她已經對眼前這一幕見怪不怪了：“是，王妃剛剛離開。”
每次這位一來，總是這副居高臨下的樣子，不知道的，以為躺在床上的是屬下，站在地上的才是主子呢。
韓庭川看了一眼如月，又將視線轉到床上，忽然，深邃的瞳孔縮緊，手指不自覺地轉動一圈拇指上的扳指，沉聲道：“王妃說什么了？”
如月搖搖頭：“王妃什么也沒說，看過后就走了。”
韓庭川死死地盯著如月：“果真？”
如月身子不由自主地顫了一下，撲通跪在地上：“回顏大人的話，奴，奴婢剛剛不小心睡著了，醒來就發現王妃站在屋子里，一句話沒說就離開了。”
韓庭川冷笑一聲：“所以，她來了多久你不知道？”
如月抿抿唇，艱難地點頭：“是，是。”
韓庭川一句話沒說，大步離開。
“叫王右來書房！”韓庭川走到廊下，隔空喚了一聲。
“是！”初一鬼魅般的身影出現，看了一眼室內，問：“王爺……”
韓庭川抬手：“先不用了。”
轉身出了云暉院，朝著長寧院的方向走去。
初一心神一凜，看了如月一眼，有點可惜地搖搖頭，轉身跟了上去。
蘇瑤這邊在秦嬤嬤的安慰下，終于好了一些，正躺在踏上閉目，忽然聽見外面素云素月有些焦急的聲音：“顏大人！您這是何意？”
“我們王妃正在休息，顏侍衛有事一會兒再來吧！”
蘇瑤嚯地坐起身，透過模糊的窗紙看向窗外，一抹高大的身影直直站在廊下，聲音冷淡：“進去通報！別讓我說第二遍！”
素云素月還從來沒見過這么囂張的屬下，雖然怕得不行，可身子死死地站在門前，不動分毫。
素云冷笑：“怎么，顏侍衛還想硬闖王妃的屋子？真是好大的膽子！”
素月：“就是！你以為你是誰？你雖然是王爺的侍衛，可我們王妃還是皇上親封的靖王妃呢！你也不怕王爺醒來割了你的腦袋！”
韓庭川嘴角諷刺地一笑，眼神一掃，看到了映在窗戶上的身影，上前一步，抱拳大聲道：“啟稟王妃，屬下有要事稟報！您再不說話，我可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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