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憶見她臉色不好,便知她心中所想,從馬車里探出頭來,喊道:“瑤兒,要不要來馬車上歇一歇?”
沈夢瑤想也沒想就道:“不必!”說著更是腰背挺直,騎馬騎得英姿颯爽。
她要讓蕭屹行看到,自己跟孟氏女不一樣,孟氏女只會躺在男人懷里撒嬌,而自己文能揮毫潑墨,武能拉弓御馬,是能與他比翼齊飛,助他成就大事之人。
見她如此倔強,沈憶只得無奈地搖搖頭,由著她去。
天都黑透了一行人還沒有到驛館,沈夢瑤便動起了心思。
只等行到一處適合扎營的山坳里,她才叫停了隊伍,自己下馬去到蕭屹行的馬車旁,朗聲道:“蕭副將,都到這個時辰了,怕是趕不到前面的驛館,將士們又累又餓,不如就地扎營吧。”
在這荒郊野外扎營,自然比不得住驛館舒服,她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只因孟氏女誤了時辰,大家才要餐風露宿。
她學過兵法,知道如何鼓動軍心,堅信在這方面孟氏女絕不是自己的對手。
雖然此次朝廷派來的只是一支三十幾人的小隊,但只要好好利用,一路上就能讓孟氏女吃不了兜著走。
對于蕭屹行來說,住哪里都無所謂,只看華兒的意愿。
若華兒想住驛館,那就繼續趕路,隨行的都是行軍打仗之人,這點程度還能累著?
若華兒想住山里,那就就地扎營,反正自己命人帶了軟墊、帳篷、驅蟲香等物什,包管讓她睡得舒服便是。
孟鉛華過慣了舒坦日子,陡然坐了一整天的馬車,實在累得不行,骨頭都要顛散架了。
面對蕭屹行的詢問,她說道:“不想走了,扎營吧。”
她一句話,蕭屹行便命眾人停下,就地扎營,生火做飯。
——沈夢瑤只是軍師,并無實權,在這行程途中,還是蕭屹行這個副將最大,眾人都得聽他指揮。
屹王府的一行人自然無話可說,主子說停下就停下,大伙兒高高興興地扎營,手腳麻利地做飯。
可沈家的侍從卻忍不住小聲嘀咕:
“要不是在城外等了那么久,咱們早就到驛館了!”
“就是啊,都為了等人。”
“唉,不是每個女子都像咱們郡主這樣,吃的了趕路的苦……”
“蕭副將帶上這么個女人,真是被拖累慘了。”
……
他們說話的時候都避開屹王府的人,卻故意讓陸參將等人聽見。
陸參將是朝廷派來那一小隊人的頭目,他身材魁梧,留著粗獷的胡子,是個心思直率之人。
盡管蕭屹行失了爵位,也不再是軍中主帥,但陸參將一行人都知曉他昔日的輝煌戰績,仍然對他十分崇拜。
此次去西陲,也是他們自告奮勇爭取來的,目的就是想跟著這位昔日的屹王殿下,在他的帶領下建功立業。
所以即便早上在城外等候多時,他們也沒有半句怨言。
只是此刻聽到沈家人嘀咕,方知誤了時辰的人不是蕭副將,而是蕭夫人。
不禁和兄弟們面面相覷,有些擔憂——蕭副將人中龍鳳,可不能被一個女人拖累……
孟鉛華在蕭屹行的攙扶下走下馬車,早有屹王府的侍衛在秋檀的指引下,擇了一處平坦通風的地方,擺好桌椅,鋪上軟墊,讓她舒舒服服地坐著。
季嶸受季六所托,迅速拿出萬神醫秘制的驅蟲香,點燃了放在離她不遠的地方,以防有蟲子驚擾到她。
不一會兒,水煮開了,綠夏拿出從王府帶來的青花瓷茶盞和上好碧螺春,沏了茶送到她手上。
孟鉛華像是來郊游一樣,優哉游哉,被一群人伺候得極為妥帖。
看著這邊打點好一切,蕭屹行才同陸參將等人一起,去查看周圍的地勢,布置防御和崗哨。
若沒有沈家侍從的閑言碎語,將士們看到這一幕也不會多想,不過就是蕭副將寵妻,自己帶了人來伺候夫人罷了。
可是有了那些閑言碎語,他們就沒那么處之泰然了,心想這是行軍趕路,還是貴女出游?這陣仗,也未免太過奢靡了!
滿天繁星的時候,營帳扎好了,飯食也做好了。
眾人吃著大鍋飯,唯有孟鉛華的飯菜是單做。
七八個碗碟擺在桌上,有肉有菜,加之秋檀的廚藝好,即便在這荒野里條件有限,也把菜做得色香味俱全。
秋檀是蕭屹行點名要帶上的,目的就是想讓他的華兒吃好喝好,不能餓瘦了。
眾人看到這些,更是不屑。
心想軍中最忌奢靡、享樂,是蕭副將不知道,還是他的這位夫人太過狐媚?
聽聞蕭副將就是為了他的這位夫人放棄爵位,從權傾朝野的屹王,一夕之間跌落神壇,變成了只能統領一千兵馬的副將……
他的這位夫人,真真是紅顏禍水!
包括陸參將在內的許多人,心中都有不滿,但迫于蕭屹行的威懾力,誰也不敢表露出來。
人人只贊沈夢瑤:看看人家佳成郡主,同為出身高貴的女子,她就席地而坐,和將士們同吃同樂,這才是巾幗不讓須眉!
聽了這些話,沈夢瑤嘴角勾笑,極為滿意。
孟鉛華又不是那沒有眼力見兒的人,看見自己的飯食比別人好太多,便吩咐秋檀和綠夏拿一箱子肉干出來,分給眾人吃。
這樣的各色肉干,蕭屹行命人帶了好幾箱,夠她當成零食一路吃到西陲。
不管是屹王府的人,還是沈家的人,抑或是朝廷派來的人,都無差別分到了一份肉干。
眾人吃著肉干,不禁又對這位蕭夫人刮目相看,紛紛議論:
“蕭夫人年紀輕輕,好像也不是那么不懂事嘛。”
“是啊,還是懂得顧全大局的。”
“世家女子偶爾驕縱些也是有的,能看到咱們吃的不如她,把肉干分給咱們,已屬難得。”
“就是,很多貴女都高高在上,根本看不見咱們的辛苦,她能看見已經不錯了!”
……
一聽風向又被孟鉛華掰了回去,沈夢瑤頓時臉色就不好。
當秋檀將肉干送到她面前時,她雙手接過,看向孟鉛華笑盈盈地道:“多謝蕭夫人,這恩惠夢瑤先受著,來日若有機會,定當好好報答夫人。”
一番話說得十分漂亮,但細細聽來,卻又讓人覺得吃了這肉干便是受了孟鉛華的恩惠,將來是要報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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