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到了膠著狀態，黎秋站在外圍只聽見柴晉的語速越來越快，語氣也越來越沉，所有忙碌的醫務人員都神情肅穆。
突聽有人驚喊：“不好了，患者大出血，必須立刻止血。”
柴晉的語調沒有驚慌，仍舊沉著而令：“1號位止血，2號位立刻接管輸血。去問血包到哪了？”
黎秋握緊了拳頭從人縫中看到插在杜鈺手臂上的輸血管開始有血液流淌，是真的到了性命交付的最后關頭了。只覺嘴里一股腥甜，她下意識地抬手擦了下，竟見有血絲，是她因為緊張而咬破了唇。
時間在這一刻沒有了概念，她死死地瞪著那處，腦中有個聲音悄然鉆出——假如傅云熙熬不過這一關，難道……你要杜鈺也賠上這條性命嗎？
隱約聽見有人在喊：“輸血者不行了，他已經嚴重超出血液供給量，再輸血會導致失血過多而亡。”
黎秋猛然驚跳而起，沖過去撥開人群。柴晉轉眸過來，旁邊的護士們也都看向了她，甚至連原本意識迷離的杜鈺也微微睜開了眼，半點星眸凝向她。
“停下來！”
三個字從嘴里吐出便覺心口劇痛，宛如萬箭穿心。
她知道這三個字意味著什么，手術正關鍵時，停止輸血便意味著放棄搶救傅云熙。柴晉寒聲問：“你確定？”
黎秋移轉視線，目光終于落在傅云熙的臉上，瞬間淚眼模糊。
“我以他妻子的名義，確定停止輸血。”話落雙腿一軟，整個人天旋地轉向后而倒，彌留意識的最后一刻，仿佛回到最初與傅云熙認識的那一天，他穿著白色的西裝映入眼簾，像極了童話故事里的王子，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
她也不例外，深深地沉醉進他的微笑中，從此不撞南墻不回頭，撞了依舊還要回來找他。可突然畫面一空，變成了一片白茫茫，錯亂了空間與時間。
回歸現實，她目光逐漸無力，直至絕望。
傅云熙，對不起，我不得不放棄，但是我依然愛你入骨。
夢是因為有期待，所以會在闔上眼后締造出各種故事；可當一個人連夢都沒有時，她就只能身在黑暗了。
黎秋醒來時無夢，腦子混混漲漲的，意識也渾渾噩噩。知道發生了一件特別嚴重的事，可一時間思維運轉不起來，又躺了十分鐘整個人的意識才逐漸蘇醒。
只是隨著人越來越清醒，心口某處就越來越疼。她翻身踉蹌下地，去洗手間用涼水撲了臉，抬頭便見鏡中的自己憔悴得不像樣子，嘴唇是破的也沒有血色。
轉身走到門前，深呼吸了一口氣才伸手旋轉門把。
療養所里恢復了人跡，來來往往的白衣護士有條不紊地工作著。若有所感地轉頭，見陳冰坐在椅子里正看著她。
是在等她嗎？
陳冰拍了拍身邊的位置，“過來坐。”
黎秋默聲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
陳冰再次率先開口：“我在等你，然后跟你告別。”
抬起眸，“你要回去了嗎？杜鈺呢？他現在怎么樣了？”
陳冰垂了眸淺笑，卻答非所問：“我準備回英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