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里的茶香味更加濃郁，黑木色的茶桌上放著一顆綠色盆栽，有點像榆樹，往外推開的窗戶外一片綠意盎然，陽光斜斜照進來，灑落一地光輝。
“沈總不進來嗎？”黎琛見沈晏川站在門外，臉上浮現疑惑的神色。
“不了。”沈晏川深眸望著已經坐在茶桌前的黎漾，輕聲道，“有事給我打電話。”
“好。”黎漾點點頭。
沈晏川朝黎琛微微頷首，邁著長腿離開。
黎琛看著他的身影消失，才將包廂的門關上。
他轉過身，看著女兒纖瘦的背影，心疼的感覺一點點蔓延至全身。
黎漾望著窗外的綠葉，一片片地數著。
數到十二的時候，身后傳來腳步聲，她微微斂下眸。
黎琛走到她對面坐下，一邊燙茶杯一邊問：“你、你喜歡喝什么茶？”
黎漾注意到他燙茶杯的手在輕微地顫抖。
她淡淡道：“都行。”
黎琛伸出另一只手按住顫抖的手，抬眼看著黎漾，“那喝普洱怎么樣？加一點陳皮？”
陳皮普洱茶。
黎漾不愛喝茶，非要喝茶的茶，她一般只喝普洱或紅茶。
“隨便。”她的語氣依舊淡淡的。
“好。”黎琛說，“那就喝這個？”
黎漾聽出他的語氣好像帶著一絲小心翼翼。
她沒說什么，只“嗯”了一聲。
黎琛今天泡茶失誤了好幾次，指尖也被開水燙了好幾次。
但他的神情卻寫滿了認真。
熱騰騰的陳皮普洱茶被放到黎漾面前。
黎琛的臉龐隱隱透著討好的笑：“嘗嘗看喜不喜歡，不喜歡再換別的。”
“沒事。”黎漾看著茶水里倒映著頭頂的燈光，周遭很安靜。
“沒事，不用怕麻煩。”黎琛有些局促。
他人生第一次有這樣一面。
黎漾端起茶杯淺嘗一口，“還行。”
黎琛聽言，頓時松了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黎漾慢悠悠喝著茶，見面之前很緊張，真正見面的時候反而感覺輕松了許多。
也不知道是不是沈晏川的那句“你還有幼幼”起到關鍵的作用。
茶水見底，黎漾放下杯子，一抬眼便對上黎琛充滿關切的目光。
大概是沒想到她會突然抬起頭，黎琛的神情閃過慌張的神色，最后朝她露出一抹靦腆的笑容。
沒錯，是靦腆。
黎漾第一次在一個中年男人臉上看見這樣的神情。
她微微蹙眉，率先開了口：“黎先生，親子鑒定報告我已經看見了。”
黎琛見她提起這件事，立刻坐得端端正正，面色也變得嚴肅起來，像個準備聽老師發言的小學生。
“我知道，昨晚沈總有提到。”
“嗯。”黎漾眸光淡淡地睨著對方，“我們之間的確存在血緣關系，你、有什么想說的嗎？”
黎琛愣了兩秒后，站起身，朝她九十度彎腰鞠躬，“漾漾，我必須和你說對不起，作為父親，卻缺席了你的人生二十二年。”
“漾漾，對不起。”黎琛說到最后，聲音有些哽咽。
黎漾看著他彎腰鞠躬的樣子，心中有些動容。
她抿了抿唇，輕聲道：“所以，你能告訴我，為什么會缺席我的人生二十二年嗎？”
她在意的是這個。
如果黎琛不是拋妻棄女的人，黎漾會選擇原諒他。
但如果黎琛是那種不負責任的男人，那么即使血濃于水，她也不會多看他一眼。
“可以。”黎琛還保持著鞠躬的姿勢。
黎漾見狀，別過臉道：“你不用這樣，坐下來再說吧。”
“好。”黎琛坐下來，看著女兒漂亮的側臉，語氣有些惆悵，“我接下來的解釋可能會像在攻擊抹黑你媽媽，但我可以保證我說的每一句都是實話。”
黎漾點點頭，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你說吧。”
黎琛陷入了回憶，緩緩道：“大四那年我認識了你媽媽，也就是孔心月。”
“她在酒吧上班，性格很開朗，當時我覺得她是個活潑可愛的女孩子，跟校園里內向矜持的女同學一點也不一樣。”
“孔心月主動追求我，我覺得她有趣極了，很快就和她確認了戀愛關系。”
“畢業沒多久，在父親的一再反對之下，我還是選擇和孔心月結婚。”
“婚后我們過得很幸福，可這種幸福在你出生之后就消失了，孔心月的性格出現了巨大的變化。”
“我以為她是產后抑郁，卻沒想到她只是不愛我了。”
黎漾安靜地聽著黎琛的話。
這些是原著里沒有出現的內容。
原來黎琛和孔心月也曾為愛義無反顧，最后卻走向陌路。
黎漾以為孔心月只是不愛了，卻沒想到他之后的話讓她更為震驚。
“不，準確來說，她從來都沒有愛過我。”黎琛的語氣在回憶里逐漸平靜下來。
黎漾聞言，眼底露出疑惑的神色，“為什么這么說？”
黎琛望著她，眼眸深處藏著幾分痛苦的神色：“我小心珍惜的愛情，只是她的一場陰謀，我只是她用來刺激前男友的工具。”
黎琛還是沒將最難堪的場面說出來。
親眼見證深愛的妻子背叛了自己……
黎漾眉心蹙緊，從未想過會是這樣的。
黎琛是孔心月用來報復前男友的工具，而她呢？是意外吧？
因為是意外，所以這么多年來，孔心月才對她不聞不問，就好像她從來都不是她的女兒。
而黎琛呢，大抵是接受不了被欺騙的感覺，所以選擇結束這段婚姻。
也包括她這個女兒。
可既然如此，為什么現在又要來相認？
黎漾皺著眉，將心里的疑惑問出來，“既然二十二年前你選擇一個人離開，現在又為什么來找我？”
“你是不是覺得是我丟棄了你？”黎琛苦笑道。
黎漾也毫不掩飾地點了點頭，“是。”
“不是這樣的。”黎琛說，“我絕對不會因為孔心月的行為舍棄我的親生女兒。”
黎漾沒開口，安靜地等他把話說完。
黎琛看著女兒平靜的表情，眼睛卻又一次紅了，他這次再也無法克制地哭了：“她和前男友復合了，告訴我你不是我的女兒。”
黎漾睫毛輕輕顫抖，眼眶發燙，淚水幾乎是在一瞬間奪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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