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小說網 > 寒門宰相 > 七百零三章 成事
  文彥博退朝返回府上,得知文及甫早就在書房等候自己了。

  文及甫向對方請了安。

  文彥博見到文及甫道了一句:“聽說六哥兒近來,往親家那走得挺勤。”

  文及甫道:“孩兒正要稟告爹爹,之前孩兒與爹爹說想找一些事做,正好岳丈那邊也有提及,可以替孩兒安排妥當。”

  文彥博道:“吳家兩個郎君此番都推恩加了官,你可是眼熱之故?故而不來求我,這才找了親家。”

  文及甫道:“孩兒不敢,是岳父見不得我在家游手好閑罷了。”

  “既是親家開口了,是哪門子差事?”

  文及甫道:“是去熙河路任熙州通判!”

  文彥博聞言道了一句:“這是去章三郎啊,這不似令岳安排,而像你開口的。”

  頓了頓文彥博道:“兩個女婿在一起,并無不妥,上陣還有父子兵嘛,但是你可知我一直是不太贊同熙河開邊的?”

  文及甫道:“孩兒明白,但爹爹也未明著反對。”

  “孩兒是如此想的,如今在官家心底,這熙河開邊乃朝堂上的頭等大事,若是此事我們不插手一二,豈非顯得爹爹身為堂堂樞密使對此事毫無掌控,如此在外人看來,很容易得出一個官家對我們文家失去信任的結論。”

  “同理王介甫一定要蔡仲遠(蔡延慶)為秦鳳路都轉運使,便是為了主導此次熙河開邊,使之成為變法的一部分。若萬一蔡仲遠不在那位置上,那么他的相位則危矣。”

  文彥博聞言臉上露出了笑意道:“站著做什么?坐著說話!”

  文及甫抹了一把額上的汗,這才坐在了文彥博一旁。

  文彥博道:“我為官四十五年,方為中書門下平章事,及今日的樞密使,但要罷職只消一日便足夠了。故而我身在此位,需每時每日居安思危,順勢而動。”

  “熙河開邊確實是如今官家心底頭等大事,在此一個不慎即失了圣心,此事足見你的考量。我本也準備安排人去熙州,但你能主動替我們文家想到這一層,看來確有長進。”

  文及甫得了文彥博的夸贊,赧然道:“孩兒哪有爹爹說得那么好。”

  文彥博感慨道:“我知你等這一日也是許久了,你可知我為何一直不肯你去出仕?以至于都三十好幾了還賦閑家中。”

  文及甫道:“孩兒是宰相子弟,當然要守規矩。”

  文彥博道:“這是一回事,但你大哥二哥二十幾歲便出仕了。”

  “那么爹爹的意思?”

  文彥博道:“因為你是我文彥博諸子之中最聰穎的。”

  “爹爹。”

  文彥博擺了擺手道:“聰穎之人固然是好,但要成事僅僅聰穎是不夠的。”

  “如今我身居高位,你要成事可謂一點不難,但這樣好嗎?年少時過慣了順境,以后便遇不得逆境,這不是成器之道,故我便磨磨你的性子。”

  文及甫道:“孩兒慚愧,如今才知道爹的意思。”

  ……

  “你此去熙河,是要跟著章三郎立功,你以為章三郎如何?”文彥博問道。

  文及甫道:“孩兒以為章三郎可以成事。”

  “你對熙河開邊有如此把握?”

  文及甫道:“爹爹,說實話我也不知道。即便是真要鬧明白,不說尋其究竟大費周章,就算鬧明白了,成與不成我也不一定清楚。”

  “但孩兒想來,辦事不如看人,能辦這個事的人牢靠不牢靠,我們清楚就行了。”

  文彥博點頭道:“斷事不如斷人。”

  文及甫道:“章三郎之才,孩兒生平所見無一人及得上,換了其他人去熙河開邊,哪怕他千言萬語不如一句,我都信不過,但章度之我覺得可以信之。他與我不僅有連襟之誼,且在他未得志時我便多與他鋪墊交情,如今是到用的時候了。”

  說到這里,文及甫不由嘴角微微上揚。

  比起吳安詩來說,自他文及甫認識到章越地才能,明里暗里與他示好多次,甚至還讓自己妻子放下芥蒂與十七娘修好。

  這些都是文及甫得意的地方。

  文及甫以為如此會得到文彥博的一番夸贊。

  哪知文彥博卻皺眉道:“成事在人是不錯,但二人相交又豈可只憑交情?天下庸人多以交情論事,以為昔日舊友飛黃騰達,就一定得提攜于我,其實還不是存了一個以小搏大,好占便宜的心思。”

  “你要能辦得出一兩件出乎他意料,又能讓他看得起的成事來,方可以打動章三郎。話是如此,聽起來容易明白,但辦起來卻難,特別是牽扯入自己的利益。說到底家世,貴人什么都是外力,故因上用力才是正道,這因就是自己。”

  聽了文彥博這番話,文及甫一臉的慚愧,自己確實存了這個心思。

  “這要成事需擔風險,若要搭上自己性命,你行嗎?”

  文及甫拜下道:“孩兒自忖能行,若不行我還不如長伴爹爹膝旁。在爹爹眼底我文家如今富貴已極,何必用我再錦上添花了。孩兒此去便是為了自己!”

  文彥博聞言笑道:“好,好,好!不過你不是為了自己,也要當起我們文家的榮辱來。”

  ……

  至于吳充府內,蔡延慶也是汗流浹背。

  吳充道:“本來蔡漕帥的事,不是吳某可以多嘴的,但談及了吾婿,我便斗膽說上一兩句。”

  蔡延慶道:“還請樞相指教!”

  吳充道:“兩權相制,必會相斗,吾婿身為經略安撫使,少了都總管之職,那么唯有行政之權,卻弱了軍事上干預之權。”

  “若蔡兄過去以轉運使與吾婿爭軍需供給之權,吾婿受蔡兄所制,又少了統兵之權,那么無疑勝算極小,必然為蔡兄所制退出此事,那么日后經略河州之權,無疑落到了高遵裕的手中。他便以兵馬都總管的身份統帥熙河全局的兵馬。”

  “但這高遵裕的為人,不知蔡兄又清楚幾分呢?”

  經過吳充這么一說,蔡延慶勐地驚醒言道:“樞相,其實官家,王相公派下官往西北,最要緊還是能打贏這一戰。”

  “正所謂家和萬事興,好比婆媳之間都是一定會斗,但只要夫君能成事,子弟能出息又有什么干系。”

  “此事還請樞相放心,蔡某必極力配合章經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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