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如愚雖然看著年輕，但是也將近三十歲了。
這是他第一次作為御史被派到這個地方公干。
老馮等人把唐大鬢抓住后，把劉如愚帶來的人和他的官服等一應物品，都送了回來。
今日的劉如愚，身上就穿著官服，頭上戴著官帽。
把趙策迎進屋后，趙策看到屋內到處都堆滿了賬本。
而盤賬的人，加起來大概五六人，都在伏案干活。
屋內還站著一個身著綠袍的官吏，對著趙策笑瞇瞇的迎上來。
“這便是圣上欽封的趙義士了？”
這官員姓陸，是轉運司里的主管食鹽的監制收買支賣事宜的鹽課司。
陸大人對著趙策打完招呼后，又對劉如愚說道：“御史大人，下官還有許多事情要干，就先告退了？”
劉如愚皺眉道：“這盤賬的事情，還請陸大人多找幾個人手，而且須得使用本官這核賬的手法。”
本來劉如愚學了趙策這借貸記賬法，是雄心勃勃，想要大干一場。
畢竟趙策這法子容易，他只要找到足夠多的人把賬本重新謄寫一遍，然后一邊謄寫一邊盤查，也用不了多久就能把這賬目查清。
然而這轉運司的人，卻極度不配合。
也不是說不配合，他們本質上也是配合的，只是他們不愿意用自己的法子，說這種法子不知道是哪里來的，要用回他們一直使用的傳統的法子。
而且劉如愚說什么，他們便聽什么，但是聽完后照例用回自己的辦法。
就他們這傳統盤賬的手法，這都幾天過去了，才堪堪查了不到十本。
這么一來，自己莫不是要在這府城的轉運司里耗上大半年的時間？
陸大人畢恭畢敬的說道：“劉大人說笑了，我們轉運司就這般大小，人手也基本都抽調到了這里。”
“剩下的一些管理其他部門的日常事務，他們對于賬務一事也并不精通，即便是來了，也幫不了什么忙。”
自正統年間，巡鹽御史的權力便不斷的加強。
到了如今，能勝任這個肥差職位的人，基本都是家中權力不小的。
劉如愚作為巡鹽御史到了這里，對于各鹽場的大小事務均具有管理權，他們的事權和管理范圍甚廣，甚至被賦予了“便宜處置”的權力。
也因此，劉如愚這一發話，才能從其他鹽場運來余鹽。
然而，作為這些人的頂頭老大，劉如愚卻是個只有權力，麾下沒有可以直接調用的馬仔的。
他帶來的人不多，本身就要依靠當地的官府幫忙。
如今官府又剛遇到叛軍的事情，崔知府現在對他的事情，實在是分身乏術。
頭天給他派了一些人過來，沒過兩天又要召回，幫著衙門處理事務。
轉運司這些人自然也看出了劉如愚的窘境，他們也不好得罪這個不知道什么背景的御史大人，可是這并不影響他們擺爛。
這陸大人的態度恭敬，說話也是滴水不漏。
無論劉如愚怎么安排，他都照樣吩咐下去。
只是吩咐歸吩咐，底下的人也都照做，這出來的結果，也就這樣了。
劉如愚苦口婆心道：“若是你們用了本官這法子，只需十幾天便能把這賬目盤查下來。”
“如此一來，轉運司也能早日恢復正常運作。”
陸大人搖搖頭：“劉大人，下官管理鹽課司這么長時間，對于鹽課賬務何其熟悉？”
“劉大人要查近幾年的賬務，哪里能沒有個一兩個月時間？”
“這么區區十幾日核出來的賬，又如何足以服眾？”
“況且劉大人也曾經教過下官等人這辦法，但事實是從未聽聞。”
“哎......下官等人愚笨，實在是與劉大人你等進士出身的才子不能比也。”
陸大人一方面是為了方便大家而擺爛，另一方面也是確實不相信這劉如愚的法子。
這區區幾日核查出來的數據，保不準是這個劉如愚胡亂編造的。
如此一來，誰能承受這個罪名？
趙策聽了他的話后，眼神閃了閃，隨后輕輕笑了一下。
劉如愚無語的說道：“陸大人不懂這法子，不代表這法子便難。”
“本官已經說了，這法子只是一個查賬的法子，并不會從中做出什么虛假的數據來。”
陸大人“哎”了一聲：“劉大人，下官也是沒辦法啊。”
“下官雖然出身不如大人，但也是個讀書人，自上任以來，便是勤勤懇懇，從不敢懈怠半分。”
“這般兢兢業業的學習了這么多年，才總算是摸到了一點賬目的門路。”
“如今劉大人一來便要教我們這什么新的查賬手法，其中也沒有陛下的口諭。”
“下官實在是難啊......”
“別的不說，若是劉大人用回咱們都知道的法子，下官能保證，這兩個月內能給劉大人把這賬給核的一清二楚。”
劉如愚見這小官員油鹽不進，他突然笑瞇瞇道：“陸大人，本官學的這核賬手法，乃是從一位高人手中學到。”
說著，他看了一眼旁邊的趙策。
趙策對著他揚了揚眉毛，覺得從劉如愚眼中看到了斗志。
劉如愚也是突然想到，趙策可是能帶領當地駐軍行動的。
自己有了趙策相助，就算不依靠轉運司，直接處理了轉運司衙門的人，還能怕他們不成？
劉如愚這般想著，突然便話鋒一轉。
“陸大人只是一個七品小官，常居這小府城，不知道這些新奇的法子也不足為怪。”
“只是你見識淺薄，卻以此為榮，便是你的不對了。”
“子曰：學而不厭，誨人不倦。”
“不過陸大人這一個連舉人出身都沒有的小官，想必也是不能理解此話。”
“你......”陸大人憋的滿臉通紅，險些不能維持自己下屬的形象。
這御史看著年輕，這幾日也是憑著一張嘴，把他們煩的不得了。
若不是煩著他這張嘴，他們也不用為了敷衍，去學習那什么稀奇古怪的數字。
如今這御史大人，居然放棄了苦口婆心，反而毒舌了起來？
他喘了幾口氣，才說道：“大人，下官雖然只是個七品小官，但也是朝廷命官，怎么能讓大人這般侮辱？”
“下官雖位卑，但也是個有骨氣的。”
“大人若是一再惡言相向，下官最多......”他咬了咬牙，“最多主動請辭”幾個字，還是沒蹦出來。
“這么多的賬本，能在十幾日內核完，難不成還有文曲星君下凡不成？”
劉如愚“呵”了一聲：“怎么不行？我這背后的高人說行，那就行！”
“最多、最多十......”
趙策打斷他的話，直接說道：“五日吧，劉大人出手，五日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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