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協坐在礁石上，聽著耳邊不斷起伏的海潮聲，目光直直地望著遠處。
在視線所及的地方，是水天一線。
看不見來路，亦不見歸途。
更不見他住了數月的島，以及島上那群受苦受難的人。
“唉。”
劉協眼睛又忍不住濕潤了。
他輕嘆一聲，嘆息混著海浪，一道歸于大海。
“我說怎么在院子里找不見你，原來你在這里。”武則天的聲音自礁石下傳來，劉協下意識側頭垂眸，便見武則天帶著上官婉兒爬上了礁石，朝他走過來。
劉協連忙起身相迎。
上官婉兒活潑地笑著擺手：“哎呀呀別這么客氣嘛，你上了島，跟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她自來熟地找了個位置坐下，而后拍著身邊的位置叫兩人也坐。
劉協看著上官婉兒那豪爽的樣子，也忍不住笑：“姑娘好爽快。”
武則天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說：“你別理她，這丫頭就是沒規矩慣了。”她嘴里這么說著，身體卻誠實地走到上官婉兒身邊坐下，而后與上官婉兒一道抬頭看他。
劉協被兩個姑娘看著，到底有些不好意思。
他躬了下身，作了個揖后，挑了個略遠的位置坐下。
武則天與上官婉兒對視一眼，對劉協的動作，她們還是有些意外的。
自她們上了這座島之后，所遇到的人，就沒一個有劉協這般講規矩的。
就算是贏政，在對待她們時，雖然會有些距離，但也不會這么講究。
至于林逸……
嗨，他就不提了。
那就是個沒臉沒皮的。
而眼前這人，倒不像個帝王，反倒像個書生。
而且還是那種悲天憫人的書生。
等劉協坐下，武則天才繼續問劉協：“你說的那個島，你現在還知道在什么地方嗎？”
劉協抬頭看了眼茫茫大海，失落地搖了搖頭。
“我墜海之時就暈了過去，睜眼就到了這里。”中間經過了什么，他都一無所知。
說起來，真要島主去替他解救那些可憐人，他卻連路都不知道。
嘖，是他沒用了。
在朝時受曹操挾制，現在落難了，又被一條路給難住。
他把劉氏的臉都給丟光了。
劉協的表情更懊惱了。
武則天與上官婉兒不明白，自己不就是問了句他還認不認得路嗎？這人反應怎么這么大？！
難道這是什么不能問的機密？
上官婉兒才不管這些，她伸長腦袋，目光越過武則天看向劉協：“哎劉協，你是哪個朝代的皇帝？”
劉協側頭，古怪地看了上官婉兒一眼：“這話是什么意思？”
這人開口不問他是哪個朝代的，反而問他是哪個朝代的皇帝？
這話前面的沒什么，但重點完全不同。
他怎么知道自己就是皇帝的？
在帝梟島時，劉協就知道了上島之人不僅不屬于同一個朝代，甚至不屬于同一個國家，更甚至不屬于同一個時空。
所在帝梟島上，姒癸在人上島時，便會問他們是來自哪個朝代。
但問他是哪個朝代的皇帝，這還是頭一遭。
上官婉兒還以為劉協的意思是自己不是皇帝，她眼中滑過一抹失望。
但她還是好心地解釋：“我們這個島上，住在小院里的，絕大部分都是皇帝，剩下的就算不是皇帝，也是皇帝身邊的近臣，就比如我啦。所以我以為你也是哪個朝代的皇帝，沒想到你竟然不是。可能這跟你的上島方式有關系吧。不過你也不用自卑，咱們島上的人也不全都是的，你看到遠處正在訓練的那群人了嗎？他們就不是。”
劉協的視線順著上官婉兒的視線看過去，果然看到了一群正在訓練的士兵。
這些人訓練的方式很奇怪，反正劉協是沒見過的。
他看了一會兒，收回目光苦笑一聲：“我現在，確實不算是皇帝。”
“現在不算是？”
武則天立刻抓住了重點：“這么說，你以前是？”
“以前是。”但那段時光，劉協實在不愿意回憶，說了這一句話后，劉協便對自己的事閉口不答。
上官婉兒心里好奇，她還想細問，卻被武則天拉住：“既然他不愿意說，就不要問了。”能讓人不愿意提及的過去，必定不是什么值得高興的回憶。
說不定……
這是一個亡國之君。
看這人滿面在悲慽的樣子，約摸亡國也不是他的本意。只能說天下大勢所趨，不是人力所能改也。
武則天心頭閃過一絲同情。
“砰！”
一場槍響在沙灘上炸開，將正沉浸在自己思緒里的三人嚇得身材齊齊一抖。
回過神來，上官婉兒拍著胸脯，側頭去安慰眼睛瞪得跟銅鈴一樣的劉協，說：“劉皇帝你別怕，這肯定是李秀成帶著人入林去抓林號鳥了。”在他們學槍學得差不多之后，秀成就會要求他們實戰。
拿人實戰肯定行，離他們最近的林號鳥，就是最佳的靶子。
至于那群猴子，那是留給那群小崽子們的，林逸不許他們動。
武則天等了會，沒等到劉協出聲，還以為他是被嚇到了，也轉頭去安慰。
誰知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劉協愣愣開口：“你們…也有槍？”他怔怔轉過頭，詫異地看著武則天他們，那動作，活像一個生了銹的機器人，轉脖子的時候，上官婉兒甚至可以聽到他脖子里傳來的咔咔聲。
武則天與上官婉兒詫異道：“你認得槍？”
“當然認得，帝梟島上也有。”不過那東西只有姒癸手下的隊伍才有，他們也只能遠遠地看一眼，根本沒有摸的機會。
尤其是他們的大將軍，最喜歡的便是用槍指著人的腦袋一槍爆頭。
他現在都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大將軍拿槍殺人的場面。
當時大將軍端著槍，對準對方的頭，指尖微動，“嘭！”地一聲巨響，對方的腦袋就被炸掉大半，身體瞬間倒在地上，鮮血與腦漿子流了一地。
紅的白的，混著沙子，看起來格外的嚇人。
哪怕這件事已經過去了幾個月，他想起那個場面依舊生理性地反胃。
他臉一白，轉頭就吐了起來。
不明所以的武則天與上官婉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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