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小說網 > 官路高升筆記 > 第458章 常務副縣長的暴擊
    蘭自強怔了怔,看看葉三省,再看著曹老,說,不好,不說也不好,主要是他真不知如何說,最后他靈機一動,轉身看葉三省:“小葉,你有什么想法?”

    連三位記者都是一愕。

    這一次他們做了充分準備來參加這個鴻門宴,毫無疑問,義雙宣傳*部長蘭自強是主要對手,葉三省只是他們認為的打手,蘭自強才是可以決策的領導,可是現在,這位宣傳*部長居然把問題拋給葉三省,難道,除了應酬本領,領導就一點處理問題的能力都沒有?

    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有考慮過義雙的戰略目的?

    如果說,他不想表露自己的思想的話,他讓葉三省說是什么意思?既想讓西川報了解義雙的想法又不想承擔責任?

    葉三省一怔,也沒有想到蘭自強會在這種情況下“甩鍋”給他,這位宣傳*部長還真是只會做官!

    可是,教父說過,永遠不要在敵人面前暴露你的真實想法。尤其是內部還有不同意見時。而此刻,曹老和高雪皎就是他的敵人,蘭自強跟他的分歧是內部不同意見,所以,他必須表現出跟蘭自強一樣的態度。

    他笑了一下:“我們義雙的想法很簡單。首先是盡快平息此事,消除各方面的影響。這一點,三位記者都是長期跟地方政府打交道的,應該理解吧。其次,我們希望……如果西川報堅持要繼續追蹤報道,我們希望在后續的采訪報道中,西川報考慮一下我們地方政府,多做正面引導和宣傳,畢竟,在大的方向下,我們是一致的。簡單來說,就是……九個字:最好不報,要報就報喜。”

    三位記者又是一怔,曹老用食指指著葉三省:“小葉,也只有你能夠說出這樣的話來。好,九個字的指示,我記下了,但是,我現在就可以回答你,回答義雙,這恐怕辦不到。首先,我們新聞報道的基礎是真實……”

    “我們并沒有否認真實,也不沒有要求你們虛假報道。”葉三省截口說,“我們只是希望你們在真實報道的基礎上,做一定的傾斜和取舍。”

    “既然是真實報道,就不存在什么傾斜和取舍。”曹老回擊。

    “沒有任何新聞報道是絕對真實的。報道者所見和切入的角度,就決定了他所傳遞的信息最多只是局部真實。這就像是薛定諤的貓,當觀察者介入的時候,被觀察的對象就坍塌了。”

    “葉同學,在新聞報道里,有我們所界定的新聞真實,而不是哲學上所謂的絕對真實,你不能偷換概念。”高雪皎插口說。

    “但是對于普通讀者,他們是不會區分這兩個真實的,他們所見的,就是你們帶上你們的過濾眼鏡看見的‘真實’,所以你們是第一責任人。”

    “小葉你扯得太遠了,我們不是辯論,而是在討論,交流彼此對于這一事件上,這一事實清楚的事件的看法,以及相應的處理辦法。”

    “好吧,我們就是那九個字。”

    葉三省溫和地笑著堅持。

    “我也明確地說了,我們最初的目的,新聞監督已經到達,但我們還希望這件事最終有一個處理結果。也就是本來明天準備見報的,暫時推遲到后天見報,那就是四名運政人員,必須承擔他們應該承擔的責任。”

    “這一點,可能你們西川報沒有權力來給人判刑吧?”蘭自強不甘冷落,插話說,“再說我們也交流過了,孕婦死亡有很多方面的原因,比如她自身的身體,不宜再懷孕,比如即使不耽誤那半個小時,她也搶救不回,甚至,醫院也可能有責任,不可能因為出了事,就全部責怪四名運政人員吧?”

    “蘭部長說得好。”高雪皎拍手道,“謝謝蘭部長配合,這就為我們下一步采訪報道提供了新的方向,我們的系列采訪報道也應該補上這一聲,醫院在搶救孕婦時,是否有操作失誤。這個補丁打上,整個報道才完整。”

    蘭自強呆了一呆,有些尷尬地笑道:“高記者,我不是說醫院搶救有什么,也不是往醫院甩鍋,我只是說……有沒有這種可能,當然,應該沒有這種可能。這一點算我剛才沒說。我們還是回到剛才的話題,你們西川報的目的,就是想讓四名運政承擔責任?”

    “目的這個詞,并不好,我們是期待,是希望。”曹老嚴肅地說。

    “喝酒吧?工作要談,酒也要喝吧?”葉三省已經不知道怎么圓場了,苦笑著說,“高同學高大記者,小伍,曹老,我和蘭部長敬你們一杯酒,你們辛苦了。”

    他還祝酒辭也不知道該如何說了。

    如果說曹老高雪皎這樣的組合勉強算是神一樣的對手,那么蘭自強差不多可以看成豬一樣的隊友。

    想到自己年前在市*委時,什么事情都是一見即批,迎刃而解,不管是泰和山莊,還是聶作家的輿情,總能找到比較妥善的解決辦法,可是現在,連酒桌上的交流都磕磕絆絆,尷尬困難,人還是那個人,是因為環境變了,直接說,是因為突然之間失去了所有的光環和權力?沒有了市*委大秘這個頭銜的加持?他無法把自己的意圖讓別人接受?自己以前那些輝煌多少是因為罩著市*委書記的亞權力,做事無往不利?

    或者,這也可以理解為什么羅忠良甚至梁勝坡,不再是市*委大秘后都選擇了留在市里,哪怕在機關里天天面對白眼,也要堅守,因為到了鄉鎮,就是徹底打回原形,而賴在市里,尤其是市*委機關,出去辦事至少還可以說自己是“市里下來的領導”“市*委出來的領導”這些虛虛實實的噱頭。

    或者,正是這種郁悶心情,四十分鐘后,當他回到朱森的辦公室,向義雙常務副縣長匯報時,葉三省終于忍不住,問道:“朱縣長,我可不可以問一個問題,四名運政是我們義雙的國寶嗎?四名運政的工作失誤,就要拖累我們整個義雙縣委縣政府為他們買單嗎?要徹底解決這件事,馬上平息事態,在四名聘用人員這事上,我們為什么不可以退讓一下?這里不退讓,我們就可能損失更大,甚至面臨最壞的結果。”

    朱森和蘭自強面無表情地看著這個似乎快控制不住情緒的年輕人,朱森沒有說話,蘭自強這一次也沒有再批評投降主義,好一會,朱森才對蘭自強和葉三省說:“蘭部長你和小葉都辛苦了。西川報這個態度,的確讓我們很為難,我先向喬書記和趙縣長匯報。”

    ——剛才,蘭自強已經把晚上吃飯的情況,西川報的戰略目的給朱森說了,毫不客氣地把所有的“決策”“表態”都推在了葉三省身上,并且,他也不對 也不對這些表態決策發表評論,而是讓朱森自己判斷。

    ——這是一件相當棘手的事,蘭自強沒有辦法避開,只得硬著頭皮頂上,他只求無事,不求無功,寧可被人看作庸碌,也絕不冒然表態,發表意見。所以,在處理這件事上,他寧愿被銳氣十足的常務副縣長指揮,也絕不逞能。

    “那今晚就這樣吧。”蘭自強笑道,“我去安排小葉住宿。有什么電話聯系。”

    “小葉,我現在回答你剛才的問題。”朱森端坐不動,看著葉三省,“這個問題,似乎是顯而易見的疑問,但是小葉,你的本位主義不夠。我們大多數時候都在批評本位主義,但是對于我們政府工作人員來說,有時候,我們倒要提倡一下本位主義,在其職,謀其事,盡其職。具體到四名運政這件事,這個問題,也只有你這個外人才能夠問出這樣的問題,首先你想一下,四名運政,至少從目前來看,他們執法程序是正確的,所以這不僅是保護我們的同志,也關系著我們一級政府的站位。當然,這四名運政同志也有些特殊,等會蘭部長可以給你適當透露一下。”

    朱森笑笑:“小葉你今天總的來說,立了大功。不愧是經歷過大事的同志。周書記說過你是他的鋤草隊長,你今天也是我們義雙的鋤草隊長。有人說你是我們江城史上最弱的市*委大秘,但我看你是史上最強的副鎮長,也可能是隱藏很深,其實是最強的市*委大秘,光憑蘭部長說你剛才對西川報三位記者的對抗和表態,就證明了這一點。好好休息,有什么情況不僅要向陳書記匯報,也要多向縣里,市上的領導匯報。前面的路還長著呢。”

    他站起身,拍拍跟著站起的葉三省,以示鼓勵。

    葉三省跟著蘭自強出了朱森的辦公室,下樓出院,暫時拋開其它思想,問道:“朱縣長說四名運政人員有些特殊,是我們哪位領導?”

    蘭自強心里罵了句娘,朱森剛才肯定是禍水東引,故意要拉自己下水的,將來有什么,自己也脫不了干系,可是現在葉三省問了出來,朱森剛才又說了,他也不能不說:“其中有一個跟喬書記有點關系,有一個是趙縣的小舅子,不是親的。”

    葉三省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不是親的”是指這名運政是趙永縣長的情*人的弟弟。苦笑道:“所以我們義雙要跟西川報斗一斗了,至少,也要擺個樣子給兩位領導看。”

    蘭自強心里不快,忍不住罵道:“小葉你說得不錯,就TM逼著我們做樣子。”

    葉三省心想,也許正是因為你們存了做樣子的心,所以才白白耽誤前兩天的工作,讓事情越攪越大。

    蘭自強在半島酒店給葉三省開了一個房間,叫記在政府的賬上,告辭后葉三省一個人回到酒店,坐到窗前看著義雙的夜景,開始回想今天這大半天的人事。

    跟高雪皎他們對決是來的時候就不得不下的決心,他現在是義雙一員,屁股決定腦袋,必須跟他最好的朋友針鋒相對,哪怕因此損傷他們的感情。

    然后是500米。

    這算是自己機敏地得了一分。在朱森和蘭自強心中增強了印象,對以后個人的發展肯定有利,當然,也讓高雪皎曹老他們非常生氣,——這一招的確有些犀利而無賴。

    然后就是飯局。

    雖然不太和諧,但至少完成了朱森安排的任務,摸到了西川報的戰略目的,接下來,義雙方面肯定會繼續圍繞著保四名運政跟西川報斗爭,這也將是自己接下來的工作。

    葉三省嘆了口氣,這是他第一次面對工作感到厭惡。

    不僅是因為跟高雪皎曹老他們面對,也是因為這是明顯的徇私舞弊,義雙上下所有的努力,不過就是為了保住兩個關系戶。

    最后,他想到了這兩個關系戶,想到朱森最后那番話是何用意?

    自己那個“鋤草隊長”的綽號居然傳到了區縣領導耳中,朱森特別在這時提起,而且暗示,是想讓自己向周仲榮反映嗎?特別讓蘭自強向自己透露四名運政中的特殊關系,想做什么?想打喬書記和趙縣長的翻天印?

    應該沒有這個必要吧?

    喬中華馬上就退了,趙永按照規律,也該接任義雙縣委書記或者其它區縣的一把手,這都跟朱森有關也無關吧?

    但是,趙永的走向真的跟朱森無關?無論趙永怎么往上,朱森下一步,都會成為區縣主官?這中間有沒有變數?

    葉三省有點頭大,這不是他能夠把握的領域。

    但是,他只肯定一點,那就是古教授說的,一個政治人物,就像彎道上的賽車手,絕不做任何一個多余動作,那么,朱森特別告訴他這一點,絕對就不是為了工作,而是另有所圖,而這所圖,很顯然,就是希望通過他,讓市*委書記了解這件事的背后推動力,尤其是兩位運政的特殊關系吧?

    葉三省笑了笑。

    他不是局外人。他已在局中。

    初聽不識曲中意,再聽已是曲中人。

    雖然他暫時跟這些局中人曲中人無法共情,但他可以肯定,他絕不會給周仲榮打電話,匯報關于義雙孕婦死亡事件的情況的。

    因為,一旦他打了這個電話,他在周仲榮心中的評分,就可能直接降為零分,至少,也要打個對折。

    他也不想成為朱森的道具,更重要的,他覺得周仲榮不喜歡前秘書打電話打給他。

    周仲榮肯定在做出對他的安排時,就已經考慮清楚了一切,如果周仲榮沒有聯系他,他一定不會主動聯系這位江城的市*委書記。

    這不是自尊,而是一位政府工作人員最現實的權衡。

    葉三省的“省”基本正確,這個時候,朱森還在做最后的抉擇。

    他明白,他這個電話一旦打出去,肯定會改變義雙的官場格局,改變他個人的命運,有可能成功,但也可能效果適得其反。

    但無論如何,他想賭一把。

    已經賠上了一年多,對于他這種銳意奮進的官員,年齡也是最重要的賭注,他已經賠上了一年多,不希望再被忽略,或者是他認為的,被牽連。

    最后一次,他考慮今天的人和事,尤其是,葉三省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