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么別的事情,在下就先告辭了。”穆乘拱手。

  雖然他戲稱自己為送信真人,但是這種生活還是比較愜意的。

  修士就是要打劫,面對一個送信的金丹修士也會思考到底值不值得。

  再加上背靠古仙樓。

  至少在安全方面是很令人放心的。

  功勛殿副峰主還禮笑道:“還要多謝道友。”

  兩人又客氣兩句之后,穆乘走出萬法宗的山門,化作遁光消失在遠方。

  功勛殿副峰主取出令牌隨手點在令牌上,頓時浮現萬法宗的真印,上述的功績牘文,詳細的記載了此令擁有者對萬法宗的情誼和貢獻。

  副峰主微微點頭:“原來是他啊。”

  將手中的玉簡投出去,玉簡信封化作一道流光飛入滄瀾峰。

  收起了那門令牌,副峰主才解開玉簡上的術式,詳細的觀看起來。

  ……

  修行之中的蒼瀾真人緩緩睜開雙眼,目中神光收斂。

  招手將天空盤旋的玉簡尋來,頗為疑惑的呢喃:“師兄這是何故,相隔不過咫尺,還要送玉簡信函?”

  “咦?”蒼瀾真人驚訝。

  這枚玉簡信函上竟然布置著精妙的小陣法,只是在他氣機剛接觸的瞬間,小陣就如同風化的土石,最后化作風沙順著手掌的縫隙溜走。

  “莫不是師兄的陣法修為又有精進,特來尋我炫耀?”

  懷著打趣的心情,蒼瀾真人拆開玉簡信函。

  原本欣然面容隨著目光的挪動漸漸消失,甚至還變成面無表情的陰郁。

  蒼瀾真人不由得想起那一天。

  他的弟子不算多。

  其中,有的死在修行路上,有些外出執行宗門任務的時候身故,還有些修為蹉跎被家族所累,為數不多的幾位被他寄予厚望的徒弟也不算爭氣。

  所以蒼瀾真人的目光不免會往徒孫那里放放。

  丁邪無疑是個很好的苗子,并且已經心境假丹。

  沉淀一年半載,服用輔助結丹的靈物定然可以凝聚金丹,成為滄瀾峰的金丹修士。

  ……

  那天。

  時日還算好。

  夕陽西落,余暉光芒漫過座峰只留下天邊一束。

  他與今日一般。

  修行打坐,尋求自身修為的提升。

  只覺得一股陌生卻又熟悉的氣息出現在滄瀾峰。

  不確定之下飛身離開修行洞府出現在座峰道場,他見到了一個人,金丹修士,起初他很驚喜,因為那人的氣機他認的清楚。

  正是自己的好徒孫丁邪。

  他也沒有想到,返回家中一趟的丁邪再回來已經成為金丹修士。

  那余燼光輝落在丁邪的身上顯得有些耀眼。

  但是緊接著蒼瀾真人就失了神。

  怔怔然的盯著丁邪的背影,神識鋪展開,來回的搜索,最后落在丁邪的身上,驚然悚然,低聲道:“魂呢?”

  旋即,聲調就高出原先許多:“元神呢!”

  許是聽到了師祖的呼喚,丁邪轉過身來,面色蒼白鐵青,雙目發黑遮了清澈,張開之際,口齒多了幾分尖銳,就像是古之妖魔。

  法袍破爛,可見身軀上生長出的銹跡斑斑的鐵羽鱗片。

  胸口起伏不斷,五臟好似分出了生命在其中蠕動,腦后三道污穢神光匯聚成光圈,依附在他的腦袋上。

  丁邪躬身行禮道:“師祖。”

  順手扯了扯殘破的袖袍,遮蓋住自己枯槁如魔的手掌,也擋住了尖銳的猩紅指甲。

  滄瀾峰主,金丹宗師,當場愣在原地。當寄予厚望的徒孫再次出現在面前,還是以這種奇詭的狀態,哪怕是他都感覺難以接受。

  “蒼云,你徒弟出大事了!”

  這一天金丹真人的吼聲響徹滄瀾峰。

  就在那瞬間,蒼云道人駕云火急火燎的飛登上道場,差點跌倒在地上。緊接著就瞪大眼睛,剛想伸手觸碰丁邪。

  只見丁邪后退了半步,搖了搖頭道:“師父。”

  蒼云道人慢慢放下手,強笑道:“回來就好。”

  “回家就不用害怕了。”

  說話的功夫,兩道熱淚已經流淌下來。

  蒼云道人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以頭搶地,哀求道:“師父,求求您救救我的徒兒吧。”

  站在原地的金丹宗師閉上了眼睛。

  若是能救,他早就出手了,但是他根本就看不出徒孫中的是什么邪法,更不明白為什么連魂魄凝聚的陰神都消失不見。

  說白了,如今站在他們面前的丁邪,已經死了。

  是一具活著的尸體。

  元嬰大修士都做不到起死回生,他一個金丹中期的宗師,如何能完成創舉。

  面對徒兒的哀求,他毫無辦法。

  只能輕聲的安慰道:“蒼云,這世間,總會有生離死別,作為修士,你應當看開些。”

  “師父,師祖說的對。”

  “是徒兒不孝。”

  “辜負了師父的栽培和期望。”

  丁邪不忍百歲之余的師父還為他跪地求人。

  哪怕求的是他自己的師父,是他丁邪的師祖。

  那時候,他本可以強制停止自己的修為進境,就算最后突破失敗也不過是未來時間的積累,他還能年輕,未來前途應當是不錯的。

  然而,修行之路本就沒有什么后悔可言。

  丁邪感覺自己開始忘記以前的事情。

  他忘了很多。

  這種古怪的變化讓他的身軀變得更加強大,如果說當日突破金丹初期只能算同階中流,那現在他的實力就已經踏入頂尖。

  最重要的是,原來破損干涸的丹田恢復許多,甚至凝練出法力來。

  身軀不由自主的開始修行。

  并且再進一步。

  修為松動,實力提升,肉身變得詭異。

  這些變化都讓他不由得惶恐起來。

  腦后三道污穢神光化作一輪降月映照身軀,身軀生長出麟爪羽毛,胸口五臟時不時傳來劇痛,就好似五臟成了精,有了自己的意識。

  鱗片在蛻去,羽毛編織成法袍覆蓋在他的身上。

  他的身軀和以前已經截然不同。

  這無不讓丁邪感到害怕。

  萬一等他徹底忘記自己是誰,蛻變成妖魔的時候,他不知道自己的身軀會變成什么東西。

  但是最后,他想以人的身份結束。

  哪怕早已經知道自己面對的就是死亡。

  這些,蒼瀾真人并沒有看出來,但是丁邪的師父看出來了,他看出了自己徒弟眼底存留的恐懼,就像是小孩子對恐怖事物天然的害怕。

  ……

  蒼瀾真人緩緩睜開雙眼。

  后來他調查過北洛山的事情,雖說北洛山封鎖了消息,然而萬法宗的情報機構很強,他還是分析出了蛛絲馬跡。

  “陰神丟失,他應該知道些什么。”

  蒼瀾真人收斂自己眼中的神光。

  因為丁邪身亡,反而讓蒼云道人認識到修為的弱小,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徒弟兵解肉身,完善了自己的假丹心境。

  只可惜第一次沖擊金丹失敗,需要再沉淀十余年。

  等到蒼云凝聚金丹,座峰峰主的位子就能傳給副峰主,到時候他就能選擇離開小荒域前往上宗深造。

  然而對于丁邪身亡一事,蒼瀾真人雖規勸自己徒弟說是大道無情。

  卻并沒有不管不顧。

  徒孫以那樣的狀態身死道消,連陰神真靈都失蹤不見,做師祖的難道就真的能靠幾句自我安慰釋然嗎?

  他不調查,等蒼云出關也會繼續調查這件事。

  不如讓他這個做師父的先將提前做好一切。

  起身,金丹宗師將玉簡信函收了起來。

  飛身離開座峰,直奔功勛殿而去。

  功勛殿。

  副峰主正擺弄著面前一字排開的玉簡,一片片玉簡閃爍著光芒,上書經文和序言,以及基礎修行的偏向靈根屬性。

  循聲看向門口,隨后笑了起來說道:“原來是師弟。”

  蒼瀾真人微微拱手行禮:“師兄。”

  孟鋒正并沒有擺師兄架子而是很自然的邀約蒼瀾真人近前,吩咐身旁的童子增添靈茶,這才說道:“師弟此來是為何事?莫不是要為此人美言幾句。”

  蒼瀾真人端起茶碗,絲絲熱氣飄起,擋住了他的視線,顯得他的目光有些朦朧,只是其中內斂的神光,卻根本不是些許的茶霧能夠阻擋。

  沉聲道:“師兄可知道,他在何處?”

  “誰?”

  “師弟說的是這位涂山君?”

  “這位可有些不得了,原本為兄也只當是尋常的金丹修士,然而翻了翻卷宗案牘才發現這位的厲害。”孟鋒正顯然聽出了蒼瀾真人的言外之意,但是他似乎并不知道其中的關節。

  倒是因為蒼瀾真人的態度而感到奇怪。

  “我萬法宗也不深究對方的來歷,既然想用這塊令牌換取一門上好的雷靈根功法,那邊從藏經閣中尋一卷便是。”

  “也正好將令牌收回換了人情。”

  孟鋒正很是淡然的說著,隨手將涂山君的經卷遞給蒼瀾真人。

  這件事都不需要往上報。

  他作為功勛座峰的副峰主有權力取出一部上好的功法。

  對于常人來說能修至金丹的功法都算是傳家寶了,但是萬法宗既被稱為萬法,本身就代表著宗門功法的浩瀚,拓印一部雷靈根功法很簡單。

  打開玉簡上的功法名錄,將之縮小至雷部。

  萬法宗的真傳法肯定提前就被篩選掉,這種典籍非真傳弟子無法觀閱,真正算起起來,能夠算是萬法宗真傳弟子的,首先就要有金丹實力。

  “神霄經。”

  “五雷水經注。”

  “乙木神雷卷,異變的木雷之法。”

  “地磁元經雷法。”

  “……”

  翻閱著一片片金丹經卷,其中倒是有不少能入眼的,但是很多要么是沒有后續功法。

  要么就是修行的條件比較苛刻,還有一些需要靈丹妙藥的輔助才能入門。

  當然,很多上限也不算高,比不上宗門內的真傳經卷。

  其實真傳經卷并不算是最強的功法,而是走的最順。

  相對而言讓修行者變得更強的功法。

  宗門擁有可再生的輔助靈丹妙藥,只要按部就班的修行,就能讓修行者自身的實力在同階中名列前茅。

  加上各種前輩的注解,以及宗門對功法的解析和摸索,能夠最大限度的發揮功法的作用。

  至于能不能成為強者還要看修行者自己。

  “可惜都不算符合要求。”孟鋒正搖頭。

  涂山君信中說想要一五行俱全,最好還能陰陽相濟的雷法。

  這簡直就像是在告訴要五彩斑斕的黑一樣。

  要不是信函之中說的誠懇,還說實在沒有的話可以退而求其次,孟鋒正都像隨便尋一部功法打發了事。

  丟人是小,丟宗門的臉面是大。

  堂堂萬法宗,號稱萬法,怎可能找不到一門符合標準的功法出來。

  “噫,這門功法有點意思啊。”

  “九極伏魔神元雷經。”

  “并沒有特殊的基礎靈根偏向。”

  “但是只有修至金丹的經卷法門,需要雷種灌注神雷之力。這又是哪位門中修士從遺跡中挖出來的古老東西,其中的雷法術式運用都有些奇怪。”

  “這篇序言怎么丟失了,也不算重要,正言便是入門修行的法訣。”

  “靈根上佳者可口誦法訣凝練法力。”

  “讓某看看是否有雷種剩余?”

  “還有三顆,那邊一遭都拿給他算了,若是三次都灌注神雷失敗,也怪不得我,只能說時運不濟。”終于選好了功法,孟鋒正長出了一口氣。

  萬法宗怎可能隨意敷衍了事。

  這可關系到大宗門的面子問題。

  對于此事,他比較重視。

  此雷經看配套的術式和法印,真要修行出來不遜色真傳法門。

  功法缺失是一,其次就是雷種難尋,再就是沒有前人經驗,需要自己摸索,根據自身改良,難免會走的很曲折。

  看到蒼瀾真人還沒走,孟鋒正有些奇怪的詢問道:“師弟還有事?”

  經卷上寫的明白,怎得蒼瀾看完還坐在這里。

  “師兄,我要去一趟大黑山。”

  “有事?”

  “確實有。”

  “那也正好,你便將功法和雷種帶去給他,省的為兄尋小輩們的麻煩了。”孟鋒正也未刨根問底,既然是令牌的執掌者,該是和蒼瀾的徒孫有關系。

  丁邪兵解一事雖然鬧的不大,但是那場面猶如鎮壓曠碩邪魔。

  對于門中金丹而言還是頗為震撼的。

  如今蒼瀾尋來,孟鋒正也不好阻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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