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域。”

  這世間總是有風的。

  常人因為看不見風便以為風是無形的,所以才會覺得那千年之風像是時間的變遷。

  法眼下的風息變化更加直觀,但是其中意境,涂山君依舊看不清楚。他只能站在那里靜靜的看著涌動的風匯聚成一方囊括小天地的法域。

  亦如其他金丹修士的法域一般。

  不,還是不一樣的,這個法域似乎多了不知名的韻,那似乎是生機。

  “澄澈寂風湖。”

  倒映在腳下的是湛藍猶如水面的平湖,涂山君低頭望去,自己的樣貌顯露無疑。

  然而,這又好像不是湖水。

  抬頭向天空,天空一片黑寂,就像是深邃的長淵。

  整個法域只囊括了四個人,除了寂風真人和隕炎真人之外,便是封成印和涂山君。

  寂風真人握緊手中法寶長劍,周身法力化作萬千劍風。

  其勢如九天青罡落下。

  不再如春風般和煦,而是難以言喻的爆裂。

  風無常勢,重在變化,又因為其無孔不入的特性,不管是何種風勢都讓人防不勝防。

  劍起則風起,寂風真人金丹巔峰的修為完全綻放出。

  層層波紋吹動了腳下劍心湖的漣漪。

  涂山君抬起手,青灰色的鬼手上起了一層寒霜。

  修為的完全釋放反而讓金丹巔峰的劍意更直觀的顯現出來,盡管依舊可怕,卻不像是原來那樣毫無頭緒。

  “寂風真意。”

  這一劍,在劍心湖上顯化。

  頭頂的寂靜深淵裂開一道口子,無數風息匯聚成劍光。

  終于從無形風變作有形之劍。

  那劍光已經不能用道法術式來形容,是一身劍意最真實的展現。

  隕炎真人面色平靜,卻也收起些許的從容,挪動自己的腳步,漣漪乍起,平舉拳頭緩緩收縮,終于展開了獨屬于他自己的拳架。

  耀眼拳意沖天,宛如高懸之陽立于青天之上,綻放著光芒。

  璀璨而炙熱。

  法力在經脈中游走,氣機迸發間,再次開弓。

  一步踏出,腳底下的劍心湖陡然迸裂,云海青天盡是數不盡的波濤洶涌。

  陡然開裂的天空,寂風真人手中法寶飛劍脫離手掌。

  凡劍修,怎可能會不精通御劍術,而寂風真人不僅僅是以力御劍,更是以風御劍。

  千年之風再次重現。

  “斬!”

  這一刻,法域內的天地似乎又一次顛倒了,此劍一出翻天覆地。

  隕炎真人屏氣凝神,拳意化作一輪大日。

  “神陽真意。”

  “第三拳。”

  一拳祭出顛倒的法域天地寸寸崩裂,碎片化作點點星光消失不見,而那萬千劍風也在這一拳下迅速消散。

  這不像是金丹修士的對決,倒像是大自然的憤怒。

  “轟!!!”

  天地清澈,微風拂面。

  浩蕩威壓不再,原來的針鋒相對也隨之不見。

  因為法域的關系他們能展現最強大的戰力而不需要擔心會波及其他人,更不需要進行留手。

  只是現在,所有一切都粉碎后,只剩下兩人凌空而對。

  嗡嗡作響的飛劍重新落回寂風真人的手中。

  張口一收,飛劍滴溜溜一轉吞入腹中。

  身著暗金法袍的寂風真人微微拱手:“從今日起,落日山不會再以此事做文章尋仇。”

  隨后看向涂山君,本想說些什么,卻最終止言不談。

  “走吧。”

  寂風真人悠悠的聲音還在原地,身影已經消失不見,連帶著消失的還有駕馭天極劍的封成印,以及跟隨而來的那三位金丹修士。

  隕炎真人淡然道:“恕不遠送。”

  他也遠送不了,頭頂上的雷云因為他一身氣機外泄,已經開始重新凝聚,如果讓它們成型,說不得今日就要渡雷劫。

  將自身的威壓熄滅,氣機封鎖,修為波動壓縮至最低,整個人宛如凡人,隕炎真人依舊沒有放松觀察天上的雷云。

  沒了沖天的氣息,頭頂雷云漸漸消失。

  “這就是大修士之間的戰斗嗎?”涂山君心中回蕩著驚訝。鬼王在世將他的修為提升到了金丹巔峰,但是那不過是堆砌出來的戰力。

  與同等修為的修士戰斗,無疑是占據上風的。

  面對修為低于他的修士時,更是可以做到以力壓人,不給對方喘息的機會。

  然而,對上修為觸道,術式觸道的金丹巔峰,涂山君的那身優勢看起來就顯得平平。

  這是一種境界上的差距。

  就像是擁有法域的金丹修士可以壓著打沒有法域的金丹修士,那么也不奇怪擁有真意的修士可以隨意化解沒有真意修士的道法術式。

  ……

  天極劍上,莊海默然良久說道:“大師兄,我等三人與二師兄一同祭劍,未嘗沒有一戰之力。”

  “如此離去,有損宗門威嚴,難免會讓其他人瞧不起。”

  寂風真人剛走出半步,身形一頓,絲絲鮮血順著嘴角流淌下來,悵然感嘆道:“小荒域元嬰之下第一人,紫道虛,名不虛傳。”

  “師兄!”封成印趕緊迎上來。

  金丹修士輕易都不會受傷了,沒想到那人只出了三拳就擊傷了師兄寂風真人。

  不,是兩拳。

  第一拳他轟碎了未成型的雷云。

  “大師兄,您怎么樣?”雷無忌同樣一臉關切。

  宗門是修為晉升后與同境界師兄弟相稱,畢竟基數太大,若是論資排輩不知道要耗費多少時間精力。

  當然,親近者自然各論各的,就像是那位封成印一脈的金丹修士稱呼封成印就是師祖。

  寂風真人是落日山的擎天之柱,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整個落日山都要跟著動蕩。

  “些許瘀血罷了,不礙事!”寂風真人擺了擺手,從儲物袋中取出丹藥服下,法力運轉調息,臉上的蒼白頓時消失不見,只余下正常的紅潤。

  緩過神來,寂風真人訓誡道:“宗門尊嚴,靠的不是夠狠,而是夠強。”

  “只要諸位還在,老夫還在,宗門尊嚴就依然在。”

  “誰敢小覷我落日山。”

  “赤烏宗有錯在先,為他討個滅門的公道已是盡力,咄咄逼人實為不智之舉。”

  “切記,命是自己的,為了這種事丟掉性命,才會讓人恥笑,才是對宗門的不負責任。”

  “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這不是丟人的事。”

  “好狠斗勇,成不了大事。”

  以封成印為首的四位金丹趕忙拱手,異口同聲的朗聲道:“謹遵大師兄訓。”

  宗門培養,資源堆砌,最后在外面好狠斗勇死了,別說是美名了,死了絕對會被人唾棄。落日山是劍修不假,劍修也是人,并不是一根筋的憨子。

  就說能修成金丹的修士,就沒有幾個是傻子。

  “成印。”

  “師兄?”

  “你看出了幾成?”

  “隕炎真人真的很強。”

  “他媽的,老夫不知道這件事嗎,需要你再給老夫提一遍醒。我問你從那場真意對決之中,看到什么,有沒有找到自己的真意?”

  “這……”

  “這什么這,你就是太依仗古寶天極劍和自己的金丹巔峰修為,萬事都想以力壓人。”

  “以力壓人,你是那小子的對手嗎,你怕什么,他秘法提升的金丹巔峰,能打死你才是怪事,”

  “還需要老夫救你。”

  “丟人!”

  “老夫今日就收了你的天極劍。”

  本來低頭聽訓的封成印如喪考妣:“師兄,別收我的古寶啊!”

  ……

  “多謝前輩。”

  涂山君長身行禮,十分的真誠。

  自修行以來,他從來都是自己摸索的,要不是因為能問魄,還真可能沒有多少底蘊。

  隕炎真人這半月,給他講了很多有關修行的東西,又親自示范真意的應用,實在令涂山君頗為感動。

  “你能悟得多少全看你自己。”

  “你天資不俗,別浪費了。”隕炎真人目光很溫和,猶如陽光一般,又好似族中長輩看后輩年輕人,愿意將自己知道的東西傾囊相授。

  “陽城會遣靈舟前來,一應煉丹材料俱全,希望你能將丹術再提升一層。”

  “老夫修為顯露,陽城還需坐鎮,就先離去。”

  “若有疑問可去信陽城,也可帶驚鴻去陽城玩。”

  “去與他們分享喜悅吧。”

  此間事了隕炎真人自然不會久留,也不需要什么宴會歡送,對于他這樣的修士來說,單調簡單反而更讓人舒心,因此留下幾句交代就化作遁光消失不見。

  涂山君微微拱手,也許隕炎真人本就是這個性子,又或是因為想讓他煉丹而善待,甚至是為陽城尋找后路盟友,但是君子論跡不論心。

  半月教習確實讓涂山君受益匪淺,還為他指明了前路。

  對方以誠待人,涂山君自然不會虛與委蛇:“煉丹術,確實應該好好研究一番了。”

  盈月金丹液至今還沒有稀釋好,這就是因為涂山君丹道底蘊太弱,沒有萬千丹方做參考,更沒有堆積的資源材料施展,所以才進展緩慢。

  正好借此機會將自己的煉丹術提起來。

  ……

  “落日山的修士退走了。”

  “喔,我們贏了。”

  “大勝!”

  妖魔鬼怪的歡呼聲勝過一切,此戰也將所有的不安掃清,更兼得是,大王沒有騙他們,關鍵時刻,大王是站在最前方的人。

  “贏了!”

  筑基修士均是一幅劫后余生的喜悅。

  涂山君的真身出現在鬼王殿前,殿前聚集兩人,正是馬陸和聶權九。

  殿內,龍兒姑娘護著小驚鴻,翹首以盼。

  “擺宴,今日該大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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