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場上的消息總是會比一般的東西傳播得更快。
尤其是人事方面的東西，稍有風聲傳出來，總是很難真的保密到正式的組織文件出來的那一刻。
幾乎是前腳譚超然剛剛跟他提起譚文山會調任漢江的事情，時間還沒過年三十的12點，滿明光已經主動打電話過來跟周揚確認這個情況。
“我就知道找你肯定是問對人了，不過譚省長這一步倒是有些令人出乎意料之外，我原本還想著他可能會再回東海干上一任。”
書房里。
周揚聽到滿明光的話也是哭笑不得。
他可是什么都沒說。
不過到了他們這個層次，很多話其實已經不消直接說得一清二楚了，往往旁敲側擊之下就能猜出個八九不離十。
自己既然沒有否認，那以滿明光的政治智慧，自然知道消息多半是真的。
至于滿明光猜測譚文山可能回東海干一任的想法，周揚卻不認同。
作為東海陣營的大本營，東海這個地方在政壇上本身就有著極為特殊的含義。
譚文山出自東海一系確實不假。
但是如今的東海能躋身進去擔任政府一把手的，必然會是重量級的人物。
譚文山的跟腳不俗確實不假，但是從任職資歷上來看，恐怕還不足以拿下這個位置，即使是背后有譚文遠支撐也不大可能。
另外一點就是譚文山的年齡已經到了，這一任很有可能就是他仕途的最后一站。
按照周揚的推斷，譚家的打算肯定是利用譚文遠和譚文山這最后的一屆任期為譚超然保駕護航。
五到六年的時間，譚超然從正廳級的位置上邁向副省級，甚至進軍省委常委完全不是沒有可能。
與其讓譚文山去東海干這最后一任，反倒不如把這個機會留給小譚更好一些。
當然，這些都只是自己的推測，畢竟事物總是在不斷發展的，這里面有太多的因素會干擾既定的計劃。
但是一個政治家族對未來的考量，肯定不是眼前這一兩年的問題，而是五年十年甚至是未來二十年的布局。
譚家能在政壇數十年不倒，自然有其過人之處。
如果譚超然真的是那種扶不起的阿斗，那自然又是一回事。
但是這一次出任宛城市的市長，基本上也就意味著譚超然真正開始要在官場嶄露頭角了。
“哈哈哈，秘書長，我可是什么都沒說。”
“你這個家伙，跟我還耍滑頭，行了，馬上就要12點，我也不耽誤你守歲，不過拜年的事情就免了，這個電話就算是拜過年了。”
“另外，你過幾天應該要來一趟省里吧？”
作為副省長，雖然只是一個虛職。
但是大過年的，周揚自然也要去一趟省里拜會各路神仙。
官場上什么東西都講究一個人情往來。
走動之間，哪怕是沒什么實質性的關系，但是混一分臉熟也是好的。
“嗯，如果不出意料之外的話，正月初三就過去。”
正月初一跟正月初二，周揚自己也知道多半還是要留在市里，畢竟下面的同志怕也是有不少人要等著見他這位書記。
“那就等你來了省里再說。”
掛了滿明光的電話。
周揚反倒是有些無所事事起來。
主要是這幾通電話一打，徹底把他心里那份平靜給攪沒了。
但是周揚還是低估了自己現在旁人心底的分量。
幾乎是零點剛過。
他的兩部手機幾乎就沒有停下來過。
打電話的人幾乎沒有，估摸著在這個時候敢找他的人心里都很明白，現在這個時間點，周揚能回個短信就不錯了。
至于接電話，除非是極為親密的關系。
但是連譚超然、肖巍然和滿明光都一口氣通完了電話，剩下來有這個底氣的人自然不多。
不過十幾年如一日地，周揚還是在第一時間就接到了黃和平的來電。
隨著周揚進軍省部級，這位黃部長的名字在東江的官場其實也早就成了一個傳奇般的存在。
不知道內情的人，當然只是簡單地認為黃和平慧眼識人。
在周副省長還只是一個小科員的時候就結下了一份好人緣。
但是真正了解這段故事的人。
當然清楚黃和平自從周揚還是一個小小的辦公室副主任的時候開始，幾乎逢年過節都會跟周揚打上一個電話聊聊近況，談談人生。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聊一聊東江。
“哈哈哈，你這個黃老哥，在我面前還搞這一套虛的可要不得，不過你說的對，東江還是要多回去走走看看，黃江這個地方，我也有好些年沒回去了。”
“那一口鐵鍋燉可是饞得很，回頭有機會，肯定還要叫上你再去看看黃江的舊人舊景。”
被如今已經位居副省級干部的周揚再稱呼一聲黃老哥，黃和平自然得意，只不過兩人的身份，早在周揚出任南江省委組織部副部長的那一刻起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也知道如今的周揚，更多的是念那一份舊情。
不過對于黃和平來說，這就夠了。
以他的資歷水平，能干到市委常委組織部部長的位置，這輩子已經算是功德圓滿。
實際上早在給周揚打這個電話之前，黃和平就已經親自上門拜訪了已經從東江教育局局長的位置上退下來的王愛文。
他跟王愛文也是舊識。
嚴格地說，王愛文還是他的下屬。
當年王愛文從經開區調任市教育局辦公室主任，以及后面晉升教育局副局長，都是時任教育局黨組織書記、局長的黃和平親自操刀推動的。
不過有周揚這么一個外甥，如今在東江的政壇，王愛文雖然僅僅只是一個退休的處級干部，但是一般副市級的干部想登門拜訪，可都得看人家有沒有時間和精力接待。
兩人聊的時間不長，其實也就是三五分鐘黃和平就主動掛了電話。
有些事情，點到為止就行了。
他跟周揚之間，現在更多的是那一份醇厚的情誼，太多的客套實屬沒有必要。
其實有時候黃和平也會想，假若今后周揚能一路青云直上，走到那個令無數人都需要仰望的層次，到時候再稱呼自己一聲黃老哥的時候，恐怕他黃和平這輩子就真的是賺大發了。
要知道，這雖然只是一個念頭，但是誰知道會不會成為現實呢。
畢竟周揚這些年在南江省的履歷，不管是從哪個角度來看都是極為顯赫的，如今更是副省級的領導，中央直管的干部。
而且，贛江是西江省的第二大經濟重鎮，西江的發展可以說完全就離不開贛江的突破。
周揚作為黨政一肩挑的書記、代市長，一旦真的能在贛江的任上干出成績，哪怕是中規中矩都會更進一步。
只要再次一動，那周揚必然就要進入省委常委序列。
40歲不到的省委班子成員，黃和平不敢說前無古人后無來者，但是絕對是共和國少有的存在。
這樣的人物，將來能走到哪一步，完全就是拭目以待的事情。
……
沒有出乎預料之外，正月初一跟初二兩天，周揚幾乎每天都在接待市里和下面區縣的主要負責人。
今年周揚給安曉潔安排了一個任務，那就是拒收禮品，所以盡管來的人多，但是留下東西的卻幾乎沒有。
反倒是秘書王新輝跟司機柴文進帶的東西周揚二話不說就收了，不過意外的是，王新輝送的是一套兒童玩的樂高產品，算是很有心了。
而柴文進更離譜，直接就給家里弄來了整整二十斤富國那邊土生土養的黑豬肉，周揚倒是無所謂，但是把周向軍跟王愛萍老夫妻倆樂得不行。
王新輝跟柴文進臨走的時候，周向軍硬是把王勇寄給周揚的幾瓶好酒全都給塞了過去。
從2號樓里出來，王新輝跟柴文進各自看了看對方手里裝著酒的紙袋子，頓時就笑出聲來。
“小柴啊，你說別人給領導拜年送這送那。”
“咱倆倒好，去領導家送了幾百塊錢的禮，反而還賺回來好幾大千，我看要是做生意，咱倆肯定能成百萬富翁。”
聞言柴文進也是一臉的無奈。
來的時候他就說了不要帶東西，偏偏自個兒老頭子硬是逼著他把豬肉拿過來。
現在好了。
豬肉是送出去了，結果直接給賺了頭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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