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里沉默了許久。
“阿涼。你車禍的事情……對不起……”傅錚看著溫涼安靜的容顏，眸子里漆黑如墨。
“你不是已經道過歉了嗎？我們誰都沒想到這些狂熱的粉絲，到現在還在揪著那件事情不放。”溫涼淡淡一笑，安慰他。
傅錚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么。
是啊，昨天的事情她還不知道。
她還以為是因為上一次妝容的事情。
現在她的眼睛看不清楚手機電腦上的字。
他不用再擔心她會看到網絡上對她的評價和謾罵，可是他心里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對不起。”他又說了一聲。
“沒事都過去了。”
車廂里再次沉默下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溫涼問：“現在幾點了？”
“兩點十分。”
“過去多久了？阿姨怎么還不來？”
“可能是不好打車，又或者是路上遇到了什么情況，再等一等吧。”傅錚睜著眼睛說瞎話。
“好吧”。
又過了許久，溫涼又問：“阿姨怎么還不來？傅錚，你再去給阿姨打個電話，問問她到哪兒了。”
“好。”
傅錚推開車門下車，涼風拂面。
思宜原先那么溫柔和善的姑娘，卻因為他而遭遇了那些不堪，患上了嚴重的抑郁癥，多次自殺未遂。
他答應過她，一定會對她負責，一輩子與她在一起，不分離。
他不能食言。
兩個人中，他只能選擇對不起溫涼。
溫涼沒有了他，還有爺爺奶奶，她還有自己喜歡的人，說不定離婚之后她會過得更幸福，但思宜什么都沒有，她只有他了。
如若他再離開了她，她一定會去死的。
傅錚閉了閉眼，回身望了一眼車里的溫涼，拿出手機撥通了阿姨的電話，“阿姨，我忘記帶文件袋了，就在桌子上，麻煩你打個車到民政局來，我們就在門口等你，盡快。”
阿姨看到桌上的文件袋，飛快地應著聲，“好好。”
傅錚重新回到車里，對溫涼說，“阿姨方才來的時候遇到了車禍，只能繞路，現在應該快到了。”
“嗯。”
“阿涼。”
“嗯？”
“我們離婚之后，你會跟他結婚嗎？”
溫涼沉默了一下，“會吧。”
“那就好，是我對不起你，我祝福你能夠和心愛之人在一起，白頭到老，一生幸福美滿。”
溫涼忽然鼻子一酸，匆忙別過眼去，“嗯”了一聲。
她永遠沒有辦法祝福他跟楚思宜。
他是真的不愛她，才能說出這樣祝福她的話。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她跟心愛的人將要離婚了。
離婚之后他會得償所愿，迎娶另外一個女孩，成為他的丈夫，夫妻恩愛，共度余生。
她與他不會白頭到老，她永遠也不會幸福美滿了。
“先生，太太。”司機到車邊敲了敲車窗，“王姐來了。”
“知道了。”溫涼與傅錚各自推門下車。
阿姨小跑著上前來，把文件袋交給傅錚，“先生，我給你送來了。”
“謝謝，麻煩你跑這一趟了。”
傅錚看向溫涼，走上去牽住她的手，“走吧，我們進去，小心臺階。”
“嗯。”
他的手如以往一樣，又大又溫暖，牢牢的包裹著她的小手。
溫涼想起冬天的時候，她的手總是冰涼冰涼的。
每次與傅錚一起下班，他都會先握住她的手，然后再將她的手揣到自己兜里，暖熱。
溫涼喉嚨里涌上一股子酸澀，嘴角控制不住的往下彎。
三年前他們肩并著肩，走進民政局結婚。
三年后，他們手牽著手走進民政局離婚。
這是他最后一次光明正大的牽起她的手。
今日之后，他們不再是夫妻。
他走他的陽關道。她走她的獨木橋。
他另娶心儀之人，白頭偕老。她遠離是非之地，自在逍遙。
從此陌路，各自安好。
司機與阿姨站在原地，互相對視一眼，異口同聲的嘆了口氣。
溫涼與傅錚走進民政局大廳。
工作人員迎上來，看著面前俊朗的男子與漂亮的姑娘，指了指結婚窗口，“結婚請到那邊排隊，記得看須知。”
“我們來離婚。”傅錚說。
工作人員錯愕了一下，指向另一個窗口，“離婚去那邊排隊。”
傅錚牽著溫涼走過去。
工作人員不解，她頭一次看到想要離婚的夫妻牽著手來，那么和諧。
“前面人多，有些多可能要等上一陣子，你若是累的話就去那邊坐著，我來排隊。”
“好。”
溫涼不能玩手機打發時間，索性就豎起耳朵聽周圍的聲音。
結婚那一隊的甜甜蜜蜜，離婚這一隊，男女總是吵吵嚷嚷。
有人在大庭廣眾之下翻舊賬，大吵大鬧。
還有人突然反悔不想離婚。
一切都亂糟糟的。
像溫涼與傅錚這么和諧的將要離婚的夫妻，是極少數。
忽然傅錚的手機鈴聲響起，他從口袋里拿起手機，按下接通鍵：“喂，大哥？”
“阿錚，你跟弟妹快來醫院，爺爺突然昏迷過去了！病情危急，正在搶救！林院長說情況非常不好！”
傅錚胸口一震，面色發白，“好！我們這就來，我們這就來！”
傅錚拉著溫涼直接往外走。
溫涼問：“怎么了？是不是爺爺出事了？”
“大哥說爺爺突然昏迷過去，正在搶救情況非常不好！”
“那我們趕緊去醫院！”
離婚和爺爺當然是爺爺重要。離婚隨時都可以，爺爺卻只有這一個。
“先生，太太，你們這就……”
“還沒辦手續，大哥打電話說爺爺在醫院搶救，立刻去德興醫院。”
傅錚一邊說，一邊替溫涼拉開車門讓她上車，再繞到另一邊坐到后座。
司機面色也凝重起來，不敢再耽擱，立刻發動車子前往醫院。
德興醫院。
傅錚牽著溫涼一路急走到手術室前，“奶奶，大哥，爺爺怎么樣？進去多久了？”
“已經一個小時了。”傅越說。
傅錚情不自禁的握住拳頭，骨節泛白。
“奶奶，爺爺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沒事的。”溫涼在老太太身邊坐下來輕聲安慰。
老太太淡淡一笑，握住溫涼的手，輕輕拍了兩下。“阿涼，奶奶跟你們爺爺過了這么多年，早就知足了，這一天遲早會到來，奶奶早就做好了準備。別擔心奶奶。倒是應該擔心擔心你自己，看看你這臉色白的……比我嚇人多了。額頭上怎么受的傷？嚴不嚴重？”
“不嚴重。就是不小心碰到了。”
溫涼搖搖頭，扯了扯嘴角，去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她不敢想象，若是爺爺出事該怎么辦？
明明前些日子見爺爺的時候，他的身體還好好的。
她無法接受。
又在手術室外等了三個小時。
等在外面的幾人面色一個比一個凝重。
傅錚一拳頭打在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