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一片沉寂,眾人皆默。
誰對誰錯,誰是誰非,誰又真正說得清楚。
袁忠終于倒下去。
劍斷,人亡。
靈堂里,狄輕煙緩慢收起長鞭,頹然跪在棺槨旁邊的蒲團上,眼淚默默流淌。
院中武將看到袁忠身死也都沉默,誰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可身體里血液翻滾,總有一種莫名情緒讓他們打從心里難受。
蕭彥深吸了一口氣,“賢孫侄女若不反對,本王作個主罷。”
“來人,把袁忠跟那柄斷劍裝殮入棺,抬到鴻壽寺交給北越使節。”蕭彥累了,他伸手時柏驕走過來,主仆二人緩緩離開國公府。
靈堂里,溫御跟一經身上的軟骨散消退大半,他二人站起身,溫宛過來攙扶。
“回府罷。”溫御不打算回大理寺了,他將一經一并帶回自己府邸。
離開一刻,溫宛忽似想到什么,視線掃過靈堂及院落,未見蘇玄璟。
棺槨還須再守五日,鶴柄軒派禮官留守,自己則離開。
一朝宰相,他還有很多要事得辦。
院中武將身上的軟骨散沒了藥效,多半悄無聲息退離國公府,只剩下馳靖顧錚跟兩三個真心想給狄翼守靈的人。
沒有人提到追查軟骨散是誰下的,他們都覺得是袁忠。
畢竟袁忠出現的時間正是他們被軟骨散撂倒的時間,除了袁忠,幾乎沒有別種可能。
國公府一時變得寂寥冷清,變得安靜……
相較于地上,地底下宋相言等人在把棺槨下面空間填滿之后,確保地面不會塌陷,這才抬著狄翼,攙著翁懷松離開密道。
他們沒從原路返回到皇宮如意宮,而是挖通宮墻外面的出口,待見天日時,天已大黑。
宋相言等人將翁懷松跟狄翼送進早就準備好的馬車里。
衛開元直接回了問塵賭莊,花拂柳潛入皇宮,溫君庭雖不放心,可也明白有些秘密知道的人越多越不安全。
遂只有宋相言駕車,將翁懷松跟狄翼送回黃泉界。
密室尚有暗門,暗門啟。
翁懷松先行走進來,整個人微微愣住。
里面赫然瞪著五雙眼睛。
蕭臣在,蕭彥在,溫御一經還有溫宛亦在。
最先趕到這里的是蕭臣,午正將過,赫連澤便沒什么心思纏著他,將他帶回皇城,他途經狄國公府時里面已經沒有什么動靜了。
于是他第一時間來到黃泉界,等一個安心。
緊接著是蕭彥。
彼時蕭彥回到賢王府,稍稍喘口氣便從后門溜出去,三五下繞到這里,便見蕭臣在里面,大概說了發生在狄國公府的事。
沒過半個時辰,溫御帶著自己孫女還有一經也都跑過來等消息。
他們忙活兩天兩夜,不眠不休,只為這一個結果。
終于!
看到翁懷松一刻,所有人的心都跟著提起來,可誰都不敢開口問。
翁懷松下意識朝前一步,未及說話,后面宋相言背著狄翼從暗門里蹭出來。
看到眼前一幕,這位一向泰山崩于頂而面不改色的大理寺卿,僵住了。
他看到了什么?
溫御一經是一伙的他知道,溫宛跟蕭臣在,他也能理解,事實上蕭彥出現在這里他也不是不能接受,畢竟蕭彥在守棺這件事上把自己的立場展現的淋漓盡致。
可當他看到這些人全都出現在密室一刻,他心情難以言說的復雜。
不止宋相言,除了溫宛跟蕭臣,剩下三個老東西的表情也很復雜,確切說他們三個正在心里權衡利弊。
結果無一例外,殺人滅口不可行。
最先說話的是蕭彥,“你怎么把他帶來了?”
翁懷松的回答非常完美,“他知道我叫翁懷松,我為什么不能把他帶來?”
溫御震驚,“老夫可啥都沒說。”
“貧僧也沒說過。”一經認真道。
蕭彥嗤笑,“你們懷疑是本王說的?”
“我說的。”溫宛急到插言,而后朝宋相言方向看過去,“小王爺,狄公他……”
眾人這才意識到,他們真正在意的是什么。
宋相言背著狄翼走到靠近墻壁的石板床上,“翁院令說狄公尚有一息。”
得宋相言一語,所有人皆狠狠舒了一口氣。
自狄翼走出天牢,到現在整整五天時間,結果不負眾人期待。
這就夠了。
人既到齊,狄翼安然,蕭臣遂與眾人解釋他因何沒入國公府。
“赫連澤明顯是調虎離山,他應該早知袁忠會出現在國公府。”只這一句話,便是重點。
溫御皺了皺眉,“他如何得知?”
“袁忠被抓走時曾在桌下留有印記。”蕭臣說話間自懷里取出一張宣紙,他將紙擱到中間木桌上,展平。
上面赫然畫著一只蛇狀標記。
雖然不是特別標準,可一經一眼認出這個標致,“黑色毒蛇?”
眾人聞聲皆看過去。
角落里,宋相言隨便拉個矮凳坐下來,默默看著此刻密室里的人,溫御幫蕭臣他理解,也懂也明白,一經大師若然是看在溫侯的面子才會幫蕭臣,倒也說得過去。
這里存疑,既然幫溫御,為何不幫戰幕?
問題在于賢王。
那么懶的一個人,怎會摻和到奪嫡這場暗戰里?
還選了一個……
宋相言默默看了眼蕭臣,長相一般,身材一般,各個方面都一般,偏偏坐在旁邊的人不一般……以前還覺得不錯的人,現在怎么看都不順眼了呢。
他沒湊過去,坐在那里窩著身子,活像一只被雨淋過的小雞仔。
宋相言就像一個局外人,默默聽著他們說的那些話,似懂非懂。
一經又將黑色毒蛇的事說一遍,“貧僧以為,北越毒蛇暗記的細作已經滅干凈了,沒想到……”
“黑蛇突然出現絕對不是偶然,我們現有的線索里還有一只黑蝎,他們之間一定有關聯,此前袁忠被黑蛇抓走,赫連澤于今晨將我帶到十里亭,這期間袁忠被黑蛇放出來大鬧國公府,必是驗證狄公生死真相,所以我們可以推斷出,北越細作有與赫連澤聯系,我們只要守住赫連澤,一定能釣出北越細作。”
蕭臣抬頭看向石床上的狄翼,“不管付出任何代價,我一定要把北越細作,連根拔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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