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皇城。
一經出現在錦堂時溫御正在看成翱嶺接連四國的地形圖。
他十五年前曾借道成翱嶺與于闐大干一仗,起因是于闐有意入這塊四不管地帶管上一管。
那一役他正對佐愈,佐愈少年得志,十五歲即為先鋒,二十歲便成副將,二十五歲因青峰山一役揚名,擅長陣法。
秦秋寨寨主解元君乃道門俗家弟子,精通陰陽五行,八卦天干。
當年他能贏佐愈那還是得了解元君一點助力,否則那一仗可能會打的十分辛苦。
“皇上只是派兵固守,只要佐愈跟郭浩不把戰火引到朔城,魏王應該不會出兵。”一經盤膝坐到矮炕上,難得桌上不見咸鴨蛋。
溫御沒有抬頭,“此番領兵朔城是魏王求來的,他入朔城若只是固守,本侯把腦袋揪下來給你。”
一經也想過這個問題,“貧僧查過寒棋,查過佐愈,發現他們可能是一伙的。”
溫御百忙之中抬頭看了一眼過去,“查這個做什么?”
“貧僧總要清楚魏王去朔城的目的,很有可能是奔著佐愈,他對溫縣主怕是不死心。”一經試探道。
“呵!”
溫御終在地形圖上畫完最后一個圈圈,擱筆,“他想娶就娶,他想棄就棄?他想得美!”
一經言歸正傳,“這段時間貧僧查過賢妃。”
這是溫御感興趣的。
“賢妃父親原是禮部司務,從五品,母親為江南閨秀霍氏一族的嫡女,兩人初見江南,一見鐘情,兩情相悅,于舊年歷天武七年在皇城喜結連理,次年,也就是天武八年生得一女……”
“為什么略掉洞房花燭?”溫御提出質疑。
一經雙目微睜,“溫侯竟然有這種癖好?這叫九泉之下的夫人如何瞑目。”
“你夫人才在九泉之下,歆兒那叫神女歸位!”溫御瞪眼一經,“再說本侯話外音你沒聽出來,本侯叫你說重點!”
“重點是次年,舊年歷天武八年賢妃降世。”一經重復道。
溫御攤手,“然后呢?”
“然后賢妃慢慢長大,偶遇當時還是太子的皇上,一見鐘情,兩情相悅,于……”
“于次年誕下七皇子蕭臣。”溫御眼睛瞇成一條縫兒,“本侯很忙。”
一經不管他,“自此賢妃父親五年后患惡疾,有御醫記錄在冊,是肺癆,遂辭官與其母回江南葵郡,三年后其母憂思成疾病逝,隨著二老相繼逝去,程氏一族在皇城的親戚五年內皆搬離皇城,無一留下來。”
“這有什么稀奇,朝中無人,賢妃又不受寵,留下來讓人穿小鞋?”溫御實在不明白一經的重點在哪里。
一經盯著溫御,思忖片刻,“貧僧查過賢妃母親程霍氏在葵郡喝藥的藥方,藥方里有一味羽涅。”
溫御不想接茬,你就快點兒放!
“羽涅的確有治療憂郁的藥效,但有一種人不能服用。”一經說到這里又頓一下。
溫御坐定,神情姿態穩如老狗。
一經知道這是某侯爺發飆的前兆,“有過身孕的女子不可服用,否則會加重病情。”
溫御終于聽到一絲絲陰謀的味道,“有人想害賢妃母親。”
“這種可能性已被貧僧排除。”
“意外,葵郡郎中孤陋寡聞。”
“侯爺別控制自己。”
一經給了溫御一個肯定的目光。
“賢妃不是程霍氏的親生女兒,那她是誰的女兒?”
答案呼之欲出!
先帝密令擁賢妃之子當皇帝,這難道不是一個父親對女兒最好的保護?
一經跟溫御四目相視,明明心里都有答案,可誰也沒有先說出口。
“阿彌陀佛。”
“等等!”溫御迅速調整心態,“一位老者有一雙兒女,你覺得那位老者會把自己的親生女兒嫁給自己的親生兒子?”
關乎帝王之尊,溫御跟一經就算再大膽,也不敢直接議論先帝。
一經搖頭,“罔顧人倫。”
“那為什么會發生這樣的事?”
“其中一人不是老者親生。”
“大師覺得,有……有可能是誰?”溫御震驚到不能自持,稱呼都不如往日親切。
一經闔目,捻動念珠,手速越來越快,已經有了磨皮的趕腳。
溫御這次沒有催,他也在瘋狂消化。
數息之后,一經雙手陡停。
溫御雙眼瞪過去,“誰?”
“子。”
太過玄乎的猜測,以致于溫御跟一經沉默半天都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么。
結合密令,這是最有可能的猜測!
矮桌前,溫御整個人還沉浸在震驚中不能自拔,右手顫抖著去拿朱筆,朱筆沾辰砂,筆尖隨著溫御那只手抖落幾滴朱紅于地形圖上。
“皇上生辰……”
“天武八年。”
阿彌陀佛。
從皇城到朔城,途徑五郡十六縣。
蕭臣與溫宛已過徐州,再經三縣即入朔城,孤千城也終于帶著三千兵爬到第二郡。
自上次被溫家兄弟罵過癮之后,他也有一些上癮,每日若不被那哥倆罵上一罵渾身難受。
午飯時間到,孤千城第無數次掀起車簾走進去。
車上三人視若無睹。
一陣沉默后,溫少行張開嘴,“蕭臣,我們能理解你想用挨罵換取同情,繼而取得我們諒解,可你也要體諒我們一日罵三次的難處,誰還不是個乖寶寶,我們哪里有那么多罵人的話安慰你,午飯這頓免了,跪安罷!”
孤千城著實被溫少行的厚臉皮折服,這幾天溫少行是主力,罵人的時候唾沫星子滿天飛,每次都能噴他一臉。
到目前為止,沒有重復。
“蕭臣,三千兵自皇城出來到今日已有十三日夜,以你這樣的速度,皇上若怪罪下來召你回去都無須快馬八百里加急,慢悠悠一日也夠了,你拿行軍當兒戲?”
孤千城不能說太多話,他怕暴露,“本帥還沒吃飯,紫玉幫我端一份過來。”
一語閉,溫君庭直接踹過去。
“滾-”
孤千城許罵不許打,罵的是蕭臣,打的是他。
這會兒被溫君庭攆下馬車,他正想叫司馬瑜把他的飯端過來,不想眼睛瞄到樹上一只信鴿。
他認得那信鴿,來自郭浩手下副將,于是借尿遁走遠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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