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相言帶著侍衛跟獄卒趕到時,分明看到溫宛與那少年僵持不下,猶似鷸蚌。
“你們都退下!”
宋相言退了獄卒跟侍衛,急急的跑過來,“什么情況?”
溫宛也不想,但那玉的確不能丟。
“這位大人你看到了!她要殺人滅口!”少年手里攥著玉,被溫宛勒的死死的,艱難道。
宋相言想都沒想,直接從腰間扯下一大串鑰匙,挨個試著打開牢門,進去二話沒說就要搶玉。
少年欲哭無淚,死死攥緊拳頭。
宋相言冷笑,他武功再不濟還能差到搶不回一塊玉?
少年也是頑強,手指頭差點兒被掰斷都沒屈服。
直待宋相言搶了玉從牢房里出來又鎖好牢門,溫宛這才松開胳膊。
“咳咳咳……”
少年狂咳時宋相言將玉交到溫宛手里,“走!”
溫宛也知道自己今晚弄的動靜太大,掛上玉墜與宋相言就往外走。
“小娘子,你的玉!”
溫宛與宋相言幾乎同時回頭,看到少年手中麒麟玉時,僵成雕塑……
夜里的羽林營,一片寂靜。
自蕭臣到御南侯府住,鄭鈞總算是解脫出來,以防止蕭臣突然回來為由夜夜賴在蕭臣營帳,睡的好,飯吃的也香,近段時間長胖了許多。
夜里,一道身影忽的閃進營帳。
床榻上,鄭鈞昏昏沉沉中隱約覺得有‘砰、砰、砰’的聲音傳到耳朵里。
那聲音他熟悉,從鮮衣怒馬聽到老夫撩發,整整聽了二十年。
鄭鈞邊聽邊睡邊感慨,如果他這一生沒有遇到溫御,將會是怎樣一番光景。
不管怎樣,至少不會連做夢都是敲鴨蛋殼的聲音。
“鄭鈞吶,你要再不起來,本侯可走了。”
漆黑營帳里,鄭鈞猛的睜開眼睛,卻在一瞬間控制住自己身體,一動不動。
那侯爺你就走吧!
“本侯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回來,你那藏在主營帳正中往左數第五塊磚,再往右數第七塊磚,往西第九塊磚下面的幾張銀票我一并帶走應個急。”
溫御沒走成。
鄭鈞起身掀起被子,走下床榻行到桌邊點燃燭燈,乖乖坐在對面,“侯爺怎么會知道我的棺材本兒藏在那里?”
溫御瞧了眼鄭鈞,“你也不瞧瞧自己是誰帶出來的兵,我的棺材本藏哪兒,你的八成就藏在哪兒。”
鄭鈞無話可說,草率了。
“侯爺這么晚不睡,有事?”鄭鈞要相信溫御能走,那他就是個傻子。
溫御將兩個咸鴨蛋擱到桌上,“可能是老了,想起很多以前的事。”
鄭鈞懂,直接起身從床底下拿出一壇竹葉青。
不止一壇,上次他回城買酒趕上那日大降價,買的越多越便宜,他直接買了二十壇備在床底下。
“陪本侯喝兩杯。”溫御將桌上其中一個咸鴨蛋推給鄭鈞,聲音中略顯滄桑。
鄭鈞看著那枚咸鴨蛋,一時愣住。
但凡是跟過溫御的兵,誰不知道溫御這輩子最喜歡吃咸鴨蛋,能從他嘴里摳出咸鴨蛋的人迄今為止不超過三個人!
楚歆,溫若萱,溫宛。
鄭鈞看向溫御,“侯爺有心事?”
其實不問,鄭鈞也知道。
這么多年,哪怕當年被困汜水九死一生,他家侯爺都沒睡不著覺。
怕是有大事。
鄭鈞倒酒,恭敬端到溫御面前。
“鄭鈞啊,本侯有些不記得,我救過你幾次?”溫御接過酒杯,揚眉看過去。
行軍打仗就是那般,輾轉奔波,風餐露宿,拼殺戰場哪有仁慈可講,斷臂殘肢,尸骨如山。
鄭鈞細數,“汜水一戰,平薛谷一戰,淮南寒峰山一戰,侯爺一共救過屬下三次,若無侯爺,屬下早已青山埋骨,怕是連個斷碑殘垣都沒有。”
鄭鈞血性,提及往事眼眶驟紅,聲音哽咽。
他抬杯,“屬下敬侯爺!”
溫御沒與之撞杯,而是拿過那杯酒倒回壇里。
“鄭鈞啊!”
“屬下在!”
“去睡吧!”溫御拎著酒,又從鄭鈞手里拿回那枚咸鴨蛋,起身走出營帳。
鄭鈞,“……”
他這一身澎湃的熱血還沒涼,不喝了?
鄭鈞本想跟著溫御一起出去,奈何溫御兩個白眼翻過來,他就慫了。
離開軍營,溫御沒有回主營帳,而是拎著一壇酒去了校場望臺。
天高地闊,目不能及。
溫御獨自坐在望臺上,將酒擱在旁邊,慢慢用手撥鴨蛋殼。
銀發似霜,身如蒼松挺拔,氣勢剛健,眉下一雙鷹目如炬。
溫御隨身帶著挖鴨蛋的小勺,他拿出來,挖一口擱進嘴里,抿抿。
臭的剛剛好。
他拿起酒壇,仰頭倒灌一口。
烈酒入腹,那股火辣辣的感覺自喉嚨一直滑到肺腑。
深夜幽涼,他心里卻似燃起一團烈火,燒的身上血液沸騰。
溫御仰望夜幕蒼穹上那輪如鉤彎月,想到先帝曾與他說過的一句話。
‘溫御啊,朕覺得當將軍要有五個條件,像牛一樣壯,像豬一樣懶,像狐貍一樣狡猾,像猴子一樣精明,像孟婆一樣有魅力!’
‘孟婆很有魅力?’
‘有啊!朕問你,這上窮碧落下黃泉,哪個男人能拒絕孟婆湯?’
往事歷歷在目,溫御只覺有什么東西從喉嚨涌上來,如鯁在喉。
他重新舉起酒壇,手背青筋鼓起,眼眶濕潤。
為將軍者,勇智皆是破敵之道。
忠,才是自存之道。
先帝,末將奉旨。
逆天……
離開天牢的馬車里,宋相言跟溫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衛開元可能不冤。”溫宛說話時,不禁抬手捂住胸口。
玉還在。
宋相言也沒想到從地牢被他接到天牢的衛開元都快趕上神偷了!
要說他在伯樂坊沒動手腳,他是不信。
“縣主著不著急回府?”宋相言心生一念,狐疑看向溫宛。
溫宛搖頭。
一般來說,跟著宋小王爺有肉吃。
“去靖坊!”
宋相言告訴溫宛,那日分析過衛開元身上的秘密之后他的確派人去查,可除了他娘是在靖坊賣豆腐的,其余什么都沒查到。
溫宛不解,“那我們去靖坊做什么?”
“找他娘買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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