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
一聽這聲如何,婢女心中覺得何其諷刺。她入菰府多年,當年被選進來還有如雀屏中選般的慶幸,方圓十里八里誰不對她家艷羨不已。
她有幸進入菰府,有幸選在菰勒勒身旁。也跟著作威作福不知幾度春秋,久到她忘了本來出身,忘了本來面目,忘了她不管混的有多風光,始終也只是一介婢女。
一個她菰勒勒讓生便生,讓死便死的小丑。
可笑自己忘了,當她讓自己作惡時自己還沾沾自喜。她人可以,她們這些做下人的同樣可以。
只要能出頭,做點惡又算什么。
她如是想著,如是做著。
不曾想過,有天自己也會成為被宰的羔羊。
還是不問原由的被殺,起初的愕然還沒過去,后來魂魄被菰勒勒拘住。問是去一個不知底細的地方,還是留在菰家繼續聽命,事成之后,許之以魂體鬼修入道。
她想著這般也不錯,要報仇總要有實力。去一個不知未來的地方,不如守在眼前,入了鬼修便和她菰勒勒沒有直接利益沖突,或可化掉其戒心。
那時,自己才算有機會報這殺身之仇。
既有好處,何不先將好處撈著。
于是,當昔日姐妹被殺,她沒有丁點心疼,當姐妹的魂魄淚眼婆娑,狼狽不堪的送到面前,她也只是短暫猶豫后便將之吞噬。
她知道她們這些人都知道的太多,菰勒勒是不會放她們活路。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姐妹們被殺盡,就輪到那些被騙進來的藥人。那是一群染著疾疫不想死卻又無力爬起來的人,他們不是等死就是等著被疾疫掌控,變得瘋魔。
不是去吞吃他人,就是被他人吞吃。
那些人,還是她們沒身死之前悄悄帶回來的,起先菰勒勒也就是放點血去煉藥,后來血已經不能滿足,于是又割著血肉下去。
但一開始的煉制,效果都不盡人意。
她們有暗中將真的解藥調換,可是出來的效果并不理想。按說人與人那么容易就中招,為何入了藥卻不行。
后來才知道其中關竅,于是在浪費了幾個疾疫者后,事情就漸漸有了眉目,然后她死了,他們被送了過來。
她是真以為,吃足五百個魂魄自己便可以鬼修入仙。
為了這一切,她忘了所有。
忘了這害人的東西要害的人也有她的母親,妹妹,自己當初入菰府的目的是什么?
不就是想要出人頭地,讓她們過好日子。讓她們這些沒有修煉天賦沒有背景的普通仙者也能抬頭挺胸的活者,不用如螻蟻一般謹小慎微。
可臨了了,她光看著那點好處。像飛蛾撲火一般,拼了命的去靠近。
最后灼了自己,痛了至親。
她如是想想,眉目間不禁有了幾分瘋狂,幾分狠厲。低眸垂手,攤開雙手,瞧瞧如今這般模樣,她還不如去那未知的地方。
至少,不會親手害了至親。
那想笑笑不出來想哭哭出來的心情有誰能夠體會?
不,沒人可以體會。
她是自作孽自嘗,她不好過,那罪魁禍首也別想好過。我殺不了你,也要你菰家從此脫層皮。
側眸之間,泛過一絲狠厲。
道:“我還剩多少時間?”
三寸丁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但是兩片嘴子一扒拉,卻是冰涼入骨的話,道:“那就要問你吃了多少個。
如果吃夠了,喏,過不了今晚子時。
子時好啊,煉這種東西子時陰氣最盛,效果倍增,你那父母姐妹要有福氣了。”
聞言,婢女眼底殺機有如實質般透出,
閉上你的嘴,再說我撕了你。
三寸丁卻壓根沒理,一個將消失的魂體除了那點手段可看,也就沒有別的讓人稀罕。
指了指天色,道:“你要想好了,就得快點做決定。
菰勒勒已經入宮,她身邊的人也不在。外面現在是我們的人馬引開了菰家大部分注意力,所以你才有機會見到我們,曉得真相。
但時間一長,外面的動靜肯定會驚動到菰晚風。等菰晚風回過味,必會派人來毀滅一切相關的痕跡。
屆時,你是什么下場想來不用我二人提醒。”
婢女起身,緩緩拂過鬢邊。
眼神,倏的幽怨凄戾,刺骨森寒。
道:“隨我來。”
三寸丁與舍里沙暗暗一喜,成了。
隨即,兩人默契的換了眼神。
與此同時,陣外的黑衣人也有了動作,陣內的楊允終于在這最后關頭找到了破陣點。
眼看著幾人都要不行,赤淞有些焦急,道:“大人還需要多久?”
再這樣下去,我等屬實撐不了多久。
甘老五,玀老三沒有說話,但艱難的舔過發干的嘴唇,意思都差不多。
朱翁也如是點頭,再不破陣,他們這些人真的撐到極限了。
目光瞥過新來的老四老六老七消失位置,喉頭幾番涌動,卻是吐不出只字片語。
其實他們身手都不弱,第一次跟著他們出任務便遭遇了這種事情。什么都沒來得及做,人就這樣沒了。
這是他們出師不利,也是他們出師不利。
一出來,就中了別人的埋伏。
楊允來不及回話,費盡力氣取出兩張符。
隨即口誦真言,喃喃有詞。
霎時,符紙飛上半空綻出耀眼毫光。
先是毫光停了一停,可隨著真言催動,那毫光愈放愈耀眼,直至宛若烈日驕陽,晃的讓人睜不開眼。
忽的,變化莫測。
萬符同至,化作一天金龍,昂揚一聲龍吟,縱游八方。
“破。”
隨著這一聲破,那金龍霎時沖向陣眼,頓時金光萬丈。
待到金光散盡,幾人還在原來的街道。
只是身邊少了幾人,再看周圍全無黑衣人的影子。
甘老五確定了一下自己胳膊腿還在后,吐出一口晦氣,道:“他奶奶,這群龜孫玩意兒跑的真快。”
赤淞運轉真元,確定一切都回來后,這才松了一口氣,蹙眉道:“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又對楊允道:“楊大人如何?”
不管怎樣,剛才也算同歷生死。
有什么過節,以后再說。
楊允扭頭吐出一口黑血,抬手擦了擦,道:“沒事,死不了。”
說罷,對幾人道:“咱們現在趕緊回府,晚了怕是來不及。”
說到了這里,幾人俱是默會。
當即催元疾趕,好似流星趕月。
等他們走后,黑衣人才從虛空踏出。
還是那人嘴快,跑到對隊長身邊,低聲道:“就這么放他們走,會不會太便宜了?”
隊長淡淡了瞥了他一眼,道:“想去?”
“不不不……”
那人聞言,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
然隊長卻是扭頭一句:“你話太多了。”
隨即遞眼左右:“帶走。”
那人見狀,便要逃。
可他又怎么會其他十個人的對手,頓時被圍的上天無路下地無門。
忙拱手求饒:“諸位兄弟,大家都是兄弟,這又是何必呢?”
隊長冷笑,兩手不緊不慢背到身后,道:“哼,事到如今,你還不現出本來面目?”
那人急道:“屬下不懂,求隊長明示。”
“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還不與我動手,更待何時?”
話音一落,十人各出極招。
那人頃刻無處躲藏,再這樣下去必得殞命,于是拂袖之間化歸本來。
霎時仙光罩體,罡風蕩蕩。
抬手之間,將眾人圍攻悉數擋下。
側眸微抬道:“蘇某自認沒有紕漏,隊長又是如何看出?”
隊長不與理會,而是再看十人之中。
道:“怎么?
還不現身,等著本隊長親自來請?”
茍莫云見瞞不下去,也在抬眸睜眼間變回原來面貌,道:“看來,今天這出不光是為了菰晚風與百里流年斗起來,還有我們哥倆。”
笑笑的與蘇十方走到一處,并肩道:“都說死要死個明白,茍某還不知道我等是什么地方做的不好,讓隊長您察覺到了問題?”
畢竟,我二人從無越舉之事。
聽吃聽打,毫無別心。
這樣的人,不該被重用,被信任嗎?
隊長抬眸,道:“從你二人找到我等起,你們便已經上了必殺榜。”
聞言,兩人俱是面色一厲。
齊道:“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們出現的太不是時候,動手。”
話音落,九人頓時再不留情。
蘇十方和茍莫云也算好手,但是也沒想到身份會這么快被揭穿。原本他們奉箕鴀的命令找到這個組織,再相機打入內部,窺查對方是否是少真無一留下的舊部。
又看對方與三味是否有往來,或者說,看是此三味還是彼三味。
但是,他們還沒看到雙方接洽,便被這次命令調了出來。
起初兩人還覺得慶幸,畢竟離目的又進了一步。
自打少真府出事,他們幾個進入菰家以后也算看透炎涼。菰家終究不是他們幾個安身之地,在少真府怎么斗都是他們的事,出了少真府他們什么都不是。
在菰家,他們不過是喪家之犬。
人人可欺,人人可踩。
因而幾番商量,覺得投靠箕鴀。
不管箕鴀多么無能,但他背后的神秘人是實打實。倘若入了對方的眼,那就是另外一回事。
恰好箕鴀也懷疑黑衣人的來歷,更懷疑少真無一是否真死。
于是,他們一拍即合。
借著進入菰家做掩護,再改頭換面重新入世。
只不過他們的計劃來的順利,破的也匆忙。再斗下去,他二人指定不是對手,何況對方還有人沒出手。
一旦出手,兩人即是死劫難逃。
茍莫云提掌急攻急汝,一掌迫退眼前逼殺卻是背后危機已至,一式脫袍讓位,順勢抽出劍鋒。
頓時劍花朵朵,火星燦燦。
他這一劍攻得急攻得妙,然對面之人亦是深諳個中三昧。
故意放了一個口子,引得兩人深入。
蘇十方見狀,當即背后給了他一掌,將他直直撞上了對方劍口。
登時,噗噗噗就是幾聲響。
茍莫云不可置信的緩緩側轉眸光,口中的朱紅不住的往外淌。
“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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