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劍搬來一個小書桌,以及一個小板凳。
準備好筆墨之后,他剛落筆抄書,猶豫半刻,終于說道:“先生,您剛才說的話,不像您。”
王也的臉色一滯。
不動聲色。
隨后說道:“書讀的多了,總會有些不一樣的自己。”
“不一樣的自己……”
殘劍細細品味,在小本本上記了下來。
天空開始變的陰晴不定,淅瀝小雨開始持續不斷。
屋內。
殘劍在抄書。
王也在喝茶。
這時,殘劍放下紙筆看了一眼天色,問道:“先生,到飯點了,我們吃點什么呢?”
“恩……”
王也拉長了聲音,緩緩起身看著窗外。
“你看這窗外的西風,便是我今日的三餐,還好如今多了些風露讓我足以飽腹。”
“先生您這,怎么可以……”
“您是大家!”
殘劍掏出了許多金銀及靈石,雙手奉上。
同時心中不禁感慨先生之典雅,這話,這才是真正的讀書大家吧!
他殘劍真是自愧不如,唯有奉上一些金銀靈石身外之物,才能表達自己的崇敬。
“我大抵是向這生活低頭了,也變的俗了……”
接過這些身外之物,王也嘴里忍不住感慨著。
“先生怎么會俗。”
看著王也出塵脫俗的氣質,殘劍崇拜又向往。
或許是初入夏季,又加之伴山而住,隨著下雨窗外的風撲打而來,讓人覺得有些涼。
床邊的炕桌上,兩顆炭火在熊熊燃燒,時不時裂出一絲小火花。
一旁,還有醇酒在溫。
王也修長的手掌貼了貼酒壇,溫度似還有些不夠。
或許是昨晚睡得不夠,又或許是春乏的尾巴還有余韻,頗有些睡眼朦朧。
旁邊的小桌,移動的筆尖時不時停下,殘劍抬頭看著王也,看的入神。
先生這如謫仙般的氣質,哪怕只是坐著,只是一舉一動,都是大家風范。
這時。
王也側身,抬頭。
明亮的眸子望向窗外。
伴隨著瀝瀝小雨,好似還夾雜著其他聲音。
泥濘的路上,一衣衫襤褸的女子步履蹣跚,臉色蒼白到極致,黑色的勁裝透著大片暗紅色。
不過即便她這般狼狽,依舊看得出她是個美人胚子,破爛衣衫處裸露出的肌膚近乎無瑕,高挑的身材在這種情況下反而有一股別樣的韻味。
走到此地,她似乎已經山窮水盡。
慌亂的目光掃視著四周,似乎已經走投無路,眼中不由閃爍出濃烈不甘。
或是蒙蒙雨霧阻擋了視野,她這才發現那青山腳下,有一棟小院。
她暗淡的眸子,在此刻稍微閃起了一抹亮光。
生也好,死也罷,她實在是跑不動了,有個地方能讓她歇歇腳,竟也成了欣慰。
她拖著沉重步伐朝那小院走去。
當她走到門口的時候,已經是筋疲力盡,就連敲門的力氣都沒有了,只知道用身子下意識的推去。
雙開的院門被推開,女子跌倒在鋪滿青石的地面上。
窗邊的王也,重新將手從酒壇上落下。
“酒熱了。”
“來客人了。”
他看了旁邊的殘劍一眼,淡淡道:“你且好好抄書。”
說完,他緩緩起身,拿出掛在墻頭的油紙傘走了出去。
女子昏昏欲睡,只感覺還有雨滴落在臉上。
漸漸地。
雨好像停了。
不對。
女子艱難的抬起腦袋,便是見到一名身著白袍的青年,為她撐著一把油紙傘,靜靜的看著她。
隨后,一只修長的手掌朝她伸了出來。
他露出一絲微笑,輕聲道:“姑娘,屋里暖和,先到屋里坐一坐。”
她伸出泛白的手掌,抓住了他的手。
有些溫熱。
有些暖和。
她跟著王也進了屋。
很簡單的擺設,卻干干凈凈,除了窗邊的桌子和燒有炭火的爐子外,角落里還有一張小桌,一名看著完全和讀書不搭邊的男子正在認真抄書。
莫名有些滑稽。
不過男子非常有禮貌的朝他點了點頭,她也回了一禮。
“不用管他,請坐。”
王也淡淡道。
“是。”
女子坐下,披上了王也遞來的長袍,濕漉的長發還有水滴流下,但一旁的炭火卻讓她暖和了幾份,臉上也稍見了些許血色,似也掃去了她幾分疲憊。
“姑娘喝茶還是喝酒?”
旁邊的王也一邊煮茶,一邊敲了敲酒壺,微微笑道:“前些年,杏花妹子總來看我寫書畫,久而久之也熟了,每年采了的春茶,總會給我送上一些。”
“所以茶,是很好的茶。”
“當然,這酒也是好酒。”
“村里的老劉頭釀了一輩子的酒,就連鎮上的富貴人家也常有人來打酒,恰好去年老梁頭送了我一些高粱,便請老劉頭釀出了這酒。”
“我喝酒,謝謝。”
女子看著溫文儒雅的王也,輕聲回答又道了一聲謝。
旁邊,殘劍聽著王也的話也停下手中的筆,連忙換上小本本記了下來。
這種意境,只有記錄下來才能細細品位。
也讓他一輩子望塵莫及。
跟著先生能夠學習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
真是無以回報。
或許……
他起身,接換墨之機,悄悄拿出一袋金銀靈石放在了王也的床頭。
“我這里少有人來,既然來了都是客,說謝,見外了。”
王也拿出一只碗,細節的先擦拭了一翻,為女子輕輕滿上。
酒壇被王也放回炭火旁,繼續溫著。
女子雙手捧著溫酒,輕輕品嘗。
醇香的酒水劃入喉嚨,竟不知是酒暖人還是人暖人,女子瞬間感覺自身的疲憊一掃而空。
仿佛傷勢都好了幾分。
漸漸的,她睡著了,打起了輕微的香鼾。
王也輕輕一笑,為旁邊的爐子又添了一顆炭火,隨后起身重新打開了油紙傘……
“先生?”殘劍抬頭詢問。
“你且抄書。”
王也平淡交代,隨后推門走出。
女子做了一個夢。
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她也不記得具體是什么夢,總之很暖和,很舒適……
當她醒來的時候,正看到面容清秀的王也盯著窗外發呆。
一時間,她竟看的他有些出神。
他從未看過這么好看的男人,好看到不可方物,讓人不可褻瀆。
她漸漸順著他的目光看向了窗外,似乎看到了很遠很遠的遠方……
旁邊,殘劍也有模有樣的學著,可總覺得別扭。
他輕嘆。
果然。
大家風范不是裝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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