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事一則。
鴻蒙山坊市外圍，往晨霞峽谷的方向，建了一個碩大的廣場。
幾乎整個十七重天的修士都在往鴻蒙坊市趕，甚至其他重天的修士也聞信而來。
漫天的白色圓紙錢飄飄蕩蕩，所有修士身上只著黑白兩色，一個個面容肅穆悲切。
廣場中間擺了一個祭臺，四周每隔不遠放著一個大鼎，里面火焰燃燒，不斷有黃紙被修士放進去。
“這是凡界的祭祀之禮。”
周眥跟面露疑惑的冷雙易和解春秋二人介紹，“這白色圓紙片和那整沓的黃紙，都是紙錢，據說逝者可以使用。”
冷雙易猛然回憶起自己初到外界，遇見的第一人，也就是姑姑，好像就是在給去世的丈夫燒紙錢。
當時自己還想著有空給湖伯、師父、森叔和其他親人燒一些呢，可惜一直沒機會。
“我也要燒。”冷雙易看著大鼎，臉色憂傷。
周眥轉頭找找，看到一個修士拿著個儲物袋，不斷往外面掏黃紙給別人，期間收了靈石塞懷里。
他眼睛一亮，“那人肯定是賣的。”
冷雙易買了全部的黃紙，自己一人霸占了一個大鼎，一摞一摞地燒。
火勢越來越大，熊熊火苗冒出大鼎一米多高，氣焰升騰，惹得旁人不斷看向這里。
周眥看看四周，湊近冷雙易，拍拍他的肩膀，小聲說：“小易，給每個人燒五沓十沓就可以了。”
“我知道。”冷雙易抹抹臉上的眼淚，眼睛已經哭得紅腫，繼續燒，“不只金兵隊，還有我的數百個親人。”
聞言，周眥和解春秋對視一眼，點點頭。
兩人也買了黃紙過來，慢慢地燒。
冷雙易想著罪人堡的大戰，圍獵狐妖的大戰，眼淚不斷流。
如果自己足夠強大，能夠保護所有人就好了。
湖伯，師父，森叔，白老，宏老……
姑姑，水兒，十七金兵……
大鼎的火苗竄上高空，黑色的紙灰順著火氣向上升騰，在空中不斷飛揚，像極了自由自在的靈魂。
廣場上許多人都看向這里，尤其是看到哭得滿臉淚水的冷雙易，各自的回憶慢慢被掀開。
一個女修哭出了聲，像滴在油鍋里的水花，立刻引爆的廣場上眾人的情緒，許多修士跟著痛哭起來。
“快，用落影陣記錄下來，給仙君看一看，看看咱們知恩感恩的中級大陸修士。”
王洛鼎看著廣場上痛哭的眾人，不住點頭。
宋無軒拿出陣盤，立刻對著周圍開始落影。
祭臺附近的人一愣，立刻跟著大哭起來。
……
“真的這么輕松嗎，小易？”
周眥看著前面歡脫的冷雙易，微微喘口氣。
一陣霧氣飄浮過來，繞著天梯飄走。
冷雙易渾身力氣用不完，用拳頭錘了兩下空氣，感覺自己力氣充沛，“真的很輕松，我感覺我能跑著上去。”
解春秋輕晃折扇，看著冷雙易開心的小臉，一掃前些日子的陰霾，低頭笑了笑。
“春秋，你笑什么？”
冷雙易扶著欄桿，一邊走一邊回頭看他倆。
“后面路程還多的是，以防萬一，我們最好還是快點。”解春秋跟周眥微微示意。
兩人各自拿出一枚補靈丹吞下去，腳步快了許多，很快越過了冷雙易。
三人順利爬上十八重天，用了補靈陣，又上十九重天，上二十重天時，冷雙易稍微有些吃力，和兩人速度一致。
一個無窮靈力陣周期結束，冷雙易在二十重天坊市睡了三天三夜，才重新出發。
再爬天梯時，冷雙易壓力倍增。
二十一重天，引渡陣法處，仙盟分盟駐守頭都大了，為什么引渡陣法這么消耗靈石？
自從他接到情況有異的消息后，他呆在這里已經整整七天了。
七天時間里，他眼看著靈石放上去瞬間變成廢石，后來換了中品靈石，時間也只是延長到一個時辰。
一天十二個時辰，每個時辰要五塊中品靈石，一天一共要六十塊，一個月要一千八百塊，引渡陣法還有十四個月，要兩萬五千兩百塊。
他掰著指頭數了幾遍，最后都是這個數字，瞬間大了腦袋。
這還是最低數，只多不少！
“大人，咱不能這么算。”
一個仙盟修士走過來，“天梯大致分為三段，后一段所耗靈石是前一段的三倍。咱們姑且不算最后幾階最難的。”
“一加三加九得十三，平均比四還多，相當于您剛算的數字還要再乘以這個平均值，也就是十萬九千兩百塊。”
聽到這個數字，駐管大人腦袋有些發懵。
手下繼續掰指頭數，“再算上最后幾階最難的，肯定比十二萬還多。”
“噔——”
“大人！您怎么摔倒了？”
眾人亂作一團，這個掐人中，那個喂喝水，這個輸靈力，那個蓋毯子。
駐管終于恢復意識。
剛睜開眼睛，他正好看到陣盤上的中品靈石“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五聲，通通變成廢石，兩眼一翻又暈了過去。
眾人更亂了，這個要去補中品靈石，那個要去操作陣盤，另一個要去扶駐管。
你撞我我碰你，“哎喲”聲四起。
直到奉請過來，秩序才終于恢復。
駐管拉著奉請的衣角大哭，掰著指頭算數，后者聽到這個數字，同樣心如刀割，但他還是滿臉微笑地彎腰拍拍前者的肩膀，“哎呀，咱也不是沒有，咱也不是沒有……”
維持陣法是肯定要維持的，但是中品靈石不能只讓二十一重天出。
也不是沒有，實在太多了，中級大陸的仙盟分盟，干啥都得用靈石。
奉請換上自己黃白色祥云服飾，看著手下們皺巴巴的臉，滿不在乎地背著手，“不就是要靈石嘛？我去去就來，十二萬是吧？最少要十萬回來。”
駐管帶著分盟修士們用崇拜的目光目送奉請消失在傳送陣，又急忙回到引渡陣法旁邊繼續忙活。
二十一重天分盟奉請來到二十五重天，背著手悠然自得地走進仙盟分盟奉請的屋子里。
正在辦公的奉請看到來人，放下紙筆，滿臉微笑，“老孫，你怎么來了？”
二十一奉請慢慢靠近他，突然坐在地上，抓著二十五奉請的衣角，嚎啕大哭，“大人，引渡陣法太費靈石啦，中品靈石放上去，一個時辰就沒了。”
“害，多大點兒事。要靈石是吧？要多少啊？”二十五奉請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二十一奉請舔舔嘴唇，說：“要十萬。”
他看到大人微微一愣，立刻把手里的衣角攥得更緊了，趕緊補充道：“中品靈石。”
二十五奉請把手從他肩膀上抽走，直起身子，打量他幾眼，拿起紙筆不再看他，“你是誰呀？”
二十一奉請一愣，哭著大喊，“大人，我是孫世忠啊，您一手提拔的二十一重天仙盟分盟奉請，孫世忠！”
“不認識！來人吶，拖走！”
孫世忠哭得更狠了，嘶吼道：“大人吶，我是您最忠心耿耿地孫世忠吶，我就要十萬中品靈石。”
“靈石沒有，有命一條，你拿去。”
“大人！”
還沒走三分之一，冷雙易已經力竭。
周眥和解春秋也不好受，但丹藥不斷，感覺還好。
“還是得開無窮靈力陣。”眼看巧靈球一顆顆被他吸干，丹藥消耗速度越來越快，冷雙易嘆氣道。
周眥點點頭，“也好，還有幾步到下一個平臺，咱們先吃喝一頓。”
三人直接拿著酒壺喝酒，半壺靈酒下肚，酒氣直沖五臟六腑，渾身舒坦。
解春秋靠在欄桿上，一臉疲憊，“咱們上了二十一重天，好好歇幾天。”
“我看行。”冷雙易拿著筷子夾白腹驢肉，“不如回大山那兒休息，反正傳送陣不用幾塊靈石，那里還安全。”
周眥也點頭說好。
新的無窮靈力陣用上，冷雙易感覺呼吸順暢很多，再往上行，腳步輕快。
一直走過天梯的最后一個平臺，開始走最后一段時，才感覺到有些吃力。
不過，有人比他更吃力。
五個仙盟修士，一人對著一個陣眼，每每看到靈石變為廢石，就眼疾手快地替換。
另有五個修士不斷地轉移他們扔走的廢石。
駐管親自上陣，拿著儲物袋，給他們旁邊的筐里添中品靈石。
孫世忠躺在一旁的躺椅上睡覺，不時突然驚醒，“那個兔崽子上來了沒？”
每次得到否定的答案，才繼續躺下去睡覺。
冷雙易看著最后的五階臺階，笑了，“我們快到了。”
周眥和解春秋兩人面色發白，跟著笑了。
正常情況下，他們兩人沒有引渡陣法，沒有無窮靈力陣，是不會這么著急地連上幾重天的。
可是冷雙易財力足夠，有用不盡地補靈丹和巧靈球，加上他們也想陪著好友上來，這才決定挑戰自己一把。
這下看來，挑戰贏了。
“你們的補靈陣、輔助陣開到最大，丹藥、巧靈球都備好，咱們一會兒沖上去。”冷雙易把巧靈球一顆顆夾在腰間，又把丹藥一把把倒在手心。
“沖！”
三人紛紛大叫一聲，把丹藥往嘴里一塞，開始邁腿。
周眥和解春秋一起使勁兒走到最后一階臺階上，彎腰大喘氣，幾息后，兩人對視一眼，擊了個掌。
突然，兩人意識到不對，小易呢？
兩人往下一看，冷雙易才上了一階臺階，正滿臉羨慕地看著他們。
“額……小易，你不是說要沖的嗎？”周眥撓撓腦袋。
冷雙易有苦說不出，訕笑一下，“你們等我一下，我很快的。”
一個時辰后，他又上了一階。
三個時辰后，他又上了一階。
六個時辰后，他上了倒數第二階。
“你們不用拉我，我能上去，我感覺良好。”冷雙易笑得比哭得還難看。
一天后，他終于上了最后一階臺階，三人一齊向前摔倒，一片白光乍現。
“轟——”
三人倒在地上，享受著靈氣灌體的美好。
他們睜開眼睛，看到許多人圍著他們，不由得后背發毛。
接著，兩個人擠進來，盯著他們齊齊問道：“你們，誰是，冷，雙，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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