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小五得知公子要帶兵前往南境，小五請求與公子同去戍邊！”小五說罷，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一個頭。
葉寧語愣了片刻，“你要去南境？”
“是。”小五抬起頭，回答十分干脆。
葉寧語看著目光堅定的小五，心里的情緒十分復雜。因曾經小五的父親帶著他在朝廷指認瑞王，葉寧語將他們父子當成了恩人。
自小五來到葉府，雖然明面上是葉家的護衛，可葉寧語早就告知過肖護衛和方延賀，危險的差事都不要派他去。在她的計劃里，只是想讓小五在葉府好好待著，算是葉家對他們父子恩情的回報。
眼下小五自請入軍，是葉寧語怎么也沒想到的。
“可都想好了？”
“嗯！”小五的語氣比剛才更加堅決。“小五在府上叨擾了兩年，大姑娘把我護得很好，也從不把我當下人看，小五都知道。只是……”說到這里，小五的眼眶忽然變得晶瑩。
“去年姑娘帶著肖統領去北境打仗，那時我就想跟著去，但我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去了不過也是圖添麻煩。可這兩年，小五總是忘不了當初在邊境的種種。我懷念那些同袍，想念邊關的山水風月，更何況，入軍也是父親對小五的期望。姑娘，小五不能一輩子待在府中被保護，我也想出去闖一闖。”
聽著小五一口氣說了這么多，葉寧語目光微動。
她看著小五遲遲未說話，良久之后緩緩開口。“你起來吧。”
小五站起來，滿臉希冀地望著葉寧語。
“這件事我會告訴阿珺，不過事先得提醒你，入了軍營你便要和將士們一樣守關打仗，阿珺不會對你額外照顧。”
小五的目光一亮，臉上忽然就多了一抹神采。“多謝大姑娘！”他狠狠地朝著葉寧語磕了一個頭，隨后轉身離開。
出院子的時候，許是沒留意門檻，小五差點被絆倒。
他尷尬地回頭沖葉寧語主仆笑了笑，飛快消失在夜色里。
“姑娘，小五看上去呆頭呆腦的。”青連捂著嘴輕笑。
葉寧語也不免勾唇一笑，“他可不呆，聰明著呢。”
兩日后，天剛蒙蒙亮。
葉府正堂，葉家人悉數到齊，就連最小的葉安錦也紅著眼站在那里。
葉安珺一身鎧甲，一手抱著盔帽，一手提著一張面具。他朝著長輩們深深磕頭，“不孝子葉安珺前往南境守關，在此給母親及諸位長輩磕頭！”
咚，咚，咚……三響磕頭聲格外清晰。
“快起來，快起來。”葉永和、葉永德兄弟齊齊上前扶起葉安珺。
“母親。”葉安珺握住江氏的手。江氏雙唇抖動，欲言又止。
“大嫂，你囑咐阿珺幾句吧。”葉永和看向一旁的江氏。
江氏笑了笑，一把握緊兒子的手。“沒什么說的，你在外面好好照顧自己。家里，不用擔心！”
江氏一語話畢，眼中有淚光閃過。
眾人何嘗不知江氏正在極力掩飾情緒，這個時候都沒有誰去拆穿當母親的人。
“阿姐。”葉安珺看向葉寧語。
葉寧語只點了點頭，姐弟對視一眼，竟一時無話。畢竟，他們二人昨晚暢談了一夜，葉寧語將眼下南境局勢和日后的打算都悉數告知了弟弟。對于未來，葉安珺此刻十分清晰。
“守關的將軍三年就可告假回都一次，阿珺啊，三叔在家里等著你團圓。”葉永和也擠出一絲笑。
“阿珺，你也老大不小了，四叔就盼著你這三年趕緊在南境找個媳婦兒。你這孝期還有一年就過了，要是你自己不找，我們就修書給江家，讓江家提前幫你尋！”葉永德忽然道。
“哪用得著修書，我不就在這嘛！”一旁的江若忠笑了笑。
江氏忽然聽到這話，忍不住破涕為笑。
“就是，阿珺若是在南境成了家，人家姑娘跟著你留在南境也好，倒也不一定要回府住著。”段氏也笑了笑。
眾人因葉永德的一句話，延伸出了許多關于成家的話題，竟一時讓葉安珺招架不住。
“時辰也不早了，你走吧。等天亮了，出城難免被人看到。”江氏紅著眼看向兒子。
葉安珺的目光一一從眾人身上掃過，看到諸位長輩們的眼中飽含關切，眾兄弟姊妹也是個個面露不舍，欲言又止，葉安珺的心情復雜且沉重。
他朝著兄弟姊妹們深深行禮，大家也都齊齊回禮。
這一幕生離的場景，在國公府不是第一次了。
最開始，他們送祖父葉紹軒出征。后來是葉永長，去年又送葉寧語出征。如今，是葉安珺。
幾十年來，天子更替了三代，葉家人也換了三代。時移世易，葉家軍甚至從北境遷到了南境。
可唯一不變的，是葉家人數代護國安民的初心，是為天下安穩獻出畢生精力的軍魂。
眾人的視線逐漸模糊，葉安珺猛地轉身。在轉身的剎那，兩行熱淚奪眶而出。他不知道的是，他的兄弟姐妹們個個也如他一樣，臉上皆掛著幾行淚。
就連心硬如鐵的葉寧語，此時也不由落下數行淚。
小五見葉安珺走了，忙向正堂內眾人深行一禮，轉身追上葉安珺。
“諸位，我也走了。”江若忠站在正堂，沖著眾人躬身一禮。隨后，他看向江氏和葉寧語，“今年七月母親生辰，你們可回劍南道待上一段時間。”
江氏鼻子酸楚，微微點頭，只說出了一個字。“嗯。”
江若忠轉身離開，緊追葉安珺而去。
出國公府門前的那一瞬，葉安珺罩上了一張面具。
不在府門相送，是葉安珺提出來的，畢竟他如今不便露于人前。葉家人站在正堂，看著葉安珺的身影消失。
“阿珺長大了。”直到府門口看不到任何人，葉永德才淺淺嘆了口氣。
“是啊，孩子們開始擔起重任，我們也老了。”葉永和笑了笑。
葉家小輩們紛紛看向門口，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
葉寧語扶著江氏，只感覺江氏的身軀微微動了動。
天很快就亮了，葉安珺、江若忠、小五一行三人快馬出城。城外，是早已集結好的五千葉家軍。
今日城外吹著不小的風，數面紅幡青龍旗被風吹得沙沙作響。最前面的一面旗上，繡著一個大大的“葉”字。
此字由新帝手書，葉家軍之名也終究被天子親復，沒有人在意數月前虞帝許下的那個荒唐誓言。
葉安珺三人來到大軍前，才發現除了大軍之外，軍前還站著兩人。他們穿著官服，衣袍被風吹起。
“劉大人，楊大人。”江若忠上前，對著楊宏泰和劉景中微微頷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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