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向宮墻內那片充斥著血光的地方，自言自語，聲音沙啞滄桑。“你以這種方式倒下，倒不用我再出手。那作為老朋友，我便來送你一程。”
黑袍人目光深邃，眨眼又消失在晨曦之中。
待葉寧語回到國公府，已是第二日早上。國公府不知何時，已恢復一片寧靜，下人們一言不發地打掃著院落，將一個個人從后院拖出來，又一盆盆水潑到地面上，清掃著滿是血污的地面。
只不過這里要比皇宮好得多，看著也不如宮里那般觸目驚心。
江氏、段氏、葉永和兄弟、葉安崢三兄弟皆立在國公府門口，除此之外，葉念華夫婦也站在眾人身側，他們齊齊朝著昭平街盡頭的方向望去。
“回來了！大姑娘回來了！”方管家一路小跑，大聲呼喚。
此時晨曦已經到來，天色逐漸明朗。
“阿云！”江氏遠遠便看到一身銀甲的葉寧語騎在高頭大馬上，她的身邊，除了一個戴著面具的少年，還有意氣風發的江若忠。
三人來到葉家眾人面前，眾人齊齊上前將他們圍住。
“阿云！”
“長姐！”
見葉寧語完好無損地回來，眾人便知宮中之事已成。
江氏見葉寧語鎧甲上殘留了許多血跡，眼眶一紅。
“別人的。”葉寧語淺淺解釋了一番，江氏這才放下心來。
“大哥！”江氏看向江若忠的時候，鼻子一酸。
江若忠的眼眶已涌出兩行淚。他望向頭頂被燒得一片焦黑的國公府門楣，長嘆一聲。
“妹婿若在天有靈，定能為今晚的一雙兒女感到欣慰。”江若忠緩緩看向身旁的葉寧語和戴著面具的少年。
那少年摘下面具，眼眶亦紅了一片。
江氏還未及張口呼喚，就見葉安崢猛地一步來到少年面前，拉住他的手。“阿珺！”
葉安崢露出了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他上下打量著葉安珺，又不知所措地看了看葉寧語以及眾人。
葉安懷也同樣如此，緊隨著來到葉安珺面前。“五哥你……你沒死！”
葉安崢和葉安懷見眾人皆一臉尋常，只有他們兄弟倆涕泗橫流，便隱隱察覺到了什么。
“五哥！”葉安舒也大跨步來到葉安珺面前。
兄弟二人都在不同的地方戰斗了一夜，此時臉上、身上、手上都有著大大小小的傷痕和血跡，可他們緊緊握著彼此的手，目光對視，一句話也沒有說。
吧嗒一聲，極少流淚的葉安舒落下了幾滴淚。
“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葉安珺握住葉安舒，緩緩安慰。
“我……我……”葉安舒的語氣激動萬分，似是想說千言萬語，最后只緩緩吐出了幾個字：“謝謝五哥！”
“阿云！”江氏拉過葉寧語，“你看看誰來了。”
說罷，便將女兒拉到葉念華夫婦面前。
葉念華早已淚流滿面地看著葉寧語，從上到下將這身銀白鎧甲的女子打量了個遍。“阿云……你與大哥，真像！”
這是她們二人多年后見面的第一句話，輕飄飄的一句卻聽得眾人心中一陣抽痛。
“二姑母，二姑父。”葉寧語和葉安珺齊齊跪下，“多謝二姑母救下葉家！”
“快起來起來！”葉念華和卓然一人扶著一個，將兄妹二人扶起。“說什么謝不謝的，這里也是二姑母的家。”葉念華語聲更為哽咽。
“念華的娘家，也便是我的家，阿云阿珺不必多禮。”卓然溫和的聲音傳來。若是沒見過剛剛卓然在國公府門口大殺四方的樣子，或許還會以為他是一個親和的讀書人。
眾人一陣寒暄過后，葉寧語才對眾人道。“塵埃既定，宮里勢必要亂上幾日。待一切整頓完畢，新帝登基。”
這樣的結局在眾人意料之外，亦在意料之中。
“新天子是……”
“成王。”葉寧語如同在說一件十分尋常之事。
“成王？”葉永和兄弟二人神色一變。“那太子殿下……”
葉寧語沉默著沒有說話，然而沉默便是答案。無人再追問下去，大家都明白了。
“阿云，他……”段氏拉住葉寧語，一抬頭臉上滿是淚痕。“他結局如何？”
段氏口中的“他”，葉寧語自然知道是誰。
“父子相怨，君臣離心，吐血而亡。”葉寧語的語氣依然平靜無比。
“哼！”段氏冷漠地哼了一聲，“一切都是他的報應。”段氏臉上揚起一抹釋然，隨之又伴隨著幾分痛苦之色。
“娘。”葉安舒和葉安懷齊齊扶住段氏，目光里滿是擔憂。
“娘沒事，沒事。”段氏看著一雙兒子，強忍著掉下來的淚。
“大家進去說話。”今夜沒有人睡過，皆是一臉疲態，江氏招呼著眾人進府。
葉寧語一轉頭，忽然看到國公府門外遠遠立著一抹熟悉的身影。
江氏和葉永和也看到了，江氏淺淺一笑，“那我們先進去。”江氏拍了拍葉寧語的手，領著眾人步入國公府。
眾人皆進去后，葉寧語才回身，往一旁小巷走去。
“你……”葉寧語一句話還未問出口，整個人便被拉入了一個結實的懷中。
“阿云！”白承之緊緊將人攬在懷里，用力抱緊。葉寧語感覺脖頸處滴答一下，傳來一陣溫熱。
“你……”葉寧語微微有些詫異。
白承之沒有抬頭，聲音變得有些低沉。“謝謝你，謝謝你！”
“你謝我……什么？”葉寧語微微有些詫異。
“謝謝你平安回來。”白承之的語聲里竟帶著幾分哽咽。
“對不起，我……”
葉寧語感受著他的體溫，想開口，卻不知該如何說。
良久之后，白承之松開她，看著那身滿是血跡的鎧甲，上下將人打量了許多遍。
“我沒受傷，一點兒傷也沒有。”葉寧語伸出雙手攤在白承之面前。
“那便好。”白承之此時的話少得可憐，只一雙眼睛愣愣看著她。
“你從宮門口就跟著了，我看見了，只是我急著回來報信。”葉寧語的語氣里滿是愧疚。
“我知道。”只這三個字，便讓葉寧語無比安心。
“昨夜，多謝你守著葉府。”葉寧語抬頭，便看見白承之微微蹙起的眉頭。
“你我之間還言這種謝，再這般客氣，我便真的傷心了。”白承之一語言罷，露出了那抹習慣性的笑。
“好，那換個說法，日后白先生有吩咐，我葉寧語定當鞍前馬后。”
“鞍前馬后就不用了，我只要你好好活著，平安地待在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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