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聲音里帶著哭腔，聽上去情緒焦急、懼怕，與眼下這般場景頗為不符。
眾人不禁循聲望去，便看到一個披頭散發，面色驚懼的女子從外面沖進來。她身上掛著兩個腰牌，一個是左相府的，另一個是雍王府的。
因為從宮門口到天子寢殿這一路上都是雍王府兵，所以她不費什么力氣就進來了。
“這是……”崔敬忠愣愣地看了那女子一眼，太子、成王等人的目光也不由聚焦在了那人身上。
“夢瑤！”孫策在抬起頭的瞬間，一眼便認出了自己女兒。
這是自從孫夢瑤懷著孕入了雍王府之后，第二次出現在孫策面前。盡管不久前孫夢瑤才誕下兒子，可雍王說這件事需要掩人耳目，且孫夢瑤需要在王府臥床休養，不便出府。
孫策以為雍王是在意女兒的身體，便點頭應允，也沒去雍王府特意見過她。只在不久前去雍王府的那日，在與雍王商議后，遠遠看了女兒一眼。
可眼前這個女子，面色臃腫，身型走樣，雙目無神，看上去與一年前那個活潑可愛，古靈精怪的左相之女相比，簡直天差地別。
孫策的反應，印證了崔敬忠等人的猜想。因孫夢瑤在天子五十大壽之日獻過舞，有人還記得她這個人，有人只依稀覺得這張臉很熟悉。
眾人心里暗忖，聽說此女稱病在家一年，沒想到這病情如此嚴重，竟將一個妙齡少女磨成此等模樣。
“夢瑤，你來作甚，快走！”孫策一臉詫異地看著女兒，低聲呵斥。
見孫策跪在地上，雍王提著刀與虞帝相抗，孫夢瑤的神色越發驚慌。她猛地跪在地上，重重磕頭。“陛下，皇長孫之事，皆因臣女而起，與殿下無關。請陛下放過我父親，放過殿下，放過皇長孫！”
“孫夢瑤，你在這里發什么瘋，還不速速離開！”雍王下意識就吼道。
皇長孫一事原本是瞞著百官的，這個女人竟在此時脫口而出，叫雍王如何不苦惱。
孫策看了雍王一眼，又心疼地看著女兒。
虞帝則一臉平靜地看著幾人，“孫夢瑤，你說什么？”
孫夢瑤并不理會雍王和孫策，抬起頭來，聲音里帶著一抹哭腔。“是臣女膽大妄為，覬覦雍王妃之位。是臣女混淆皇室血脈，是臣女謊稱肚中孩子是皇長孫，這一切都與殿下和父親無關！”
孫夢瑤如同一個瘋子一般，狠狠地在地上磕頭。
可此時，沒有人去阻止她。因為所有人腦子里都在想著剛剛聽到的一句話：混淆皇室血脈，謊稱肚中孩子是皇長孫？
孫夢瑤這是什么意思，莫非那孩子不是皇長孫！
“孫夢瑤，你在說什么胡話！”雍王氣呼呼地看著她。
孫夢瑤抬起頭，臉上掛著一抹滿足的笑。“殿下，如此危難之際，你不必替妾身頂罪，孩子的事妾身愿一人承擔。”
“夢瑤，你承擔什么！你不適合待在此地，快走！”孫策忽然大喝。
說罷，他便看了看雍王身后的一個府兵，那府兵就要上前將孫夢瑤拉走。
“等等！”虞帝猛地開口，死死注視著孫夢瑤。“你的意思是，你數月前誕下的孩子，不是皇室血脈？”
雍王聞言，猛地轉向孫夢瑤，一把抓起她的手腕，咬牙切齒地看著她。“這，是真的？”
孫夢瑤一瞬間的表情變得疑惑，她愣愣看著雍王。“殿下你……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雍王霎時臉色鐵青，一把掐住孫夢瑤的脖子。“本王什么時候知道了！”
巨大的手勁之下，孫夢瑤頓時劇烈咳嗽起來。
孫策猛地站起，一把抓住雍王的手腕，憤怒地看向雍王。“你干什么！”
雍王的情緒并未平穩，他抓住孫夢瑤的手似乎要用盡所有力氣。“告訴本王，孩子——是誰的！”
孫夢瑤的臉上毫無血色，她張大著嘴，想要大口呼吸，卻又無法呼吸。她吃力地抬起一只手，指了指眾人身后的一個方向。
那里，一個年輕男子被綁著，跪在地上。他同樣神色驚懼地看著這一切，全身顫抖。
雍王猛地松開孫夢瑤的手，孫夢瑤一下癱軟在地上，大口大口呼吸著。
孫策將孫夢瑤扶住，不停拍打胸口后背為女兒順氣。“殿下，有話好好說，為何對她下如此重的手！”孫策臉上怒意十分明顯。
“好好說？你看看你女兒都干了些什么！”雍王指著不遠處那個被五花大綁的男子。
孫策哪里認不出此人來，正是左相府的一名年輕護衛。
此人身手不錯，面容俊朗，在相府頗受重用。孫夢瑤在雍王府產子后，孫策不放心，便又派人一應護衛去雍王府暗中守著，而此人便是護衛當中的領頭之人。
孫策的目光微微動了動，“此事太過突然，殿下不可輕信！”
“不可輕信？”雍王一陣冷笑，“她自己說的，孩子是誰的她自己難道不知道么？”
忽然，雍王似乎想通了什么，猛地轉頭看向孫策。“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
孫策微微仰頭，“殿下在說什么，本相不明白。”
“不明白？”雍王猛地將劍指向孫策，“你讓本王替你女兒養兒子！”
“殿下，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孫夢瑤從地上爬著來到雍王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擺。“是我，都是我。當初我被關在牢里，是我想一心逃脫，便編了個假孕的理由。其實那個時候，我還未孕。后來回到府里，我想著不能讓此事敗露，便……”
孫夢瑤說著，怯生生地看了門口那個被綁著的護衛一眼，“便找他幫忙，這才有了身孕。”
“夢瑤，別說了！”孫相厲聲喝道。
“讓她說。”雍王冷著臉。
“有了身孕后，我就入了王府。因孩子月份晚了一個月，所以八月有余時，我便吃了催產之藥，這才將孩子生了下來。”孫夢瑤又羞又愧地在眾人面前說著自己的丑事。
一旁的人個個神色不同。有詫異，有震驚的，有不可置信的，也有嘖嘖稱奇的。
百官的目光在雍王和孫策兩人身上來回流連，心中許多疑惑頓時解開。
原來左相和雍王之間，還有這么一段故事。怪不得雍王要和葉家大姑娘退婚，原來當時孫夢瑤謊稱壞了自己的骨肉，可笑的是那孩子竟然不是他的。
怪不得左相明明被陛下一手提拔，卻在今夜入了雍王的陣營。左相在想什么，心思已經昭然若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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