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沒什么不值得的。”
顧鈺聽著葉寧語重復他的這句話，又一次露出笑容。他與她的酒壇相碰，臉色越發紅潤起來。
“沈叔叔如今在何處，你可知道？”忽然，顧鈺看向葉寧語。
葉寧語的睫毛微微顫了顫，搖了搖頭。“我到達金州時，沈將軍已經失蹤一夜了。”
顧鈺并未懷疑葉寧語的話，他嘆了口氣。“沈叔叔以前是我父親的副將，也是跟著他時間最久的人。自父親去后，在我心里，他就是我半個父親。真希望他，能平安回來。”
葉寧語握著酒壇的手一緊，她沒有看顧鈺，而是低頭看了看還有大半壇的酒。“上天總會庇佑好人的。”
“是嗎？”顧鈺再次抬頭望天，似乎想從這滿天的繁星中看到答案。
雍王是殺害顧洪的主謀，沈良是雍王的幫兇，而進入顧洪帳中行兇的王鵬則是直接兇手。這三人，都是害死顧葉兩位將軍的人。
而顧鈺，對此一概不知，他甚至還將兇手當作了親人。
葉寧語并不打算在此時告訴顧鈺這個秘密，畢竟復仇一事，干系重大。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分風險。或許未來的某一天，她會如實告訴顧鈺的，但不是現在。
顧鈺似乎喝得有些多了，整個人坐在那里，身子開始偏斜。眼看他的頭即將落入葉寧語肩頭時，葉寧語微微側了側身，用手臂擋住了顧鈺的頭。
“你們將顧都尉扶到一旁休息會兒吧。”葉寧語招呼著兩個小兵。
不遠處的兩人見狀，飛快跑過來將顧鈺攙扶著走了。四周再次陷入一片沉寂，葉寧語看向四周。
遠處，雍王的身邊圍滿了人。有幾個統領、都尉、校尉，也有不少大著膽子的百夫長。
這并不能怪他們，對他們來說，能同皇子喝酒是他們求不來的福氣。或許這輩子，僅此一次機會。
葉寧語不喜有人來敬她的酒，就找了個角落里清凈的地方待著。
“哎哎哎，其他幾位將軍都回來了，這沈將軍怎么還沒回啊？”
“怕不是金州的敵軍還未退吧？”
“不可能，你沒聽雍王殿下說，梁國主將都撤了，金州的守軍沒理由不撤啊。”
“是啊，按理說，今夜的慶功宴沈將軍不能缺席的，怎么就不見人影呢？”
“是不是受傷了，殿下故意將此事瞞了下來。”
“不知道，但愿沈將軍平安吧……”
一陣低聲的討論不知從哪個方向落入葉寧語的耳中，她笑了笑，沒有說什么。
“葉將軍怎么一個人在這里？殿下可是讓你我替他犒勞將士的。”忽然，一個低沉的聲音傳入葉寧語耳中。
葉寧語不轉身也聽出是誰，不過她還是提著酒壇轉了身。“嚴將軍不也一樣。”
嚴華手里端著一個大大的酒碗，此時已經空了。她就著自己的酒壇的酒替嚴華斟上，也不管嚴華喝不喝，便提著酒壇大飲了一口。
嚴華皺了皺眉，“雖是慶功宴，可也不能如此。你我都是行軍打仗之人，當知隨時保持警惕的道理。”
“嚴將軍說的是，是我大意了。”葉寧語雖然這樣說，臉上卻沒有什么緊張感。只有她知道，東方岳刺殺慕容臻一事，將會在梁國引起多大風浪。
“東方荷陽，你準備什么時候放她走。”嚴華面無表情。
葉寧語早就習慣了他看自己的眼神，心中沒有半分芥蒂。“快了，就這兩日吧。”她說話的語氣也不是很肯定，似乎什么時候放人，全憑她的心情。
嚴華不禁再次皺眉。“沈將軍的失蹤，到底是怎么回事？”
葉寧語喝了一口酒，搖頭苦笑。“你是今晚第二個問沈將軍的，我今日才知道，沈將軍身邊竟有這么多實實在在關心他的人。”
“你當真不知道？”
葉寧語抬起頭，“嚴將軍不是什么都知道么？”
嚴華的神色驟然一變，他看著葉寧語的眼睛，似乎想要從她的目光中讀出剛剛那句話的意思。
“既然嚴將軍什么都知道，那也應該清楚，沈將軍失蹤之時，我正在灰狼山死里逃生，用五百人和九萬梁軍抗爭。”葉寧語喝了一口酒，“當然，這一切不是我的功勞，是葉家軍的功勞。”
嚴華臉一沉，“你說什么？你喝醉了?”
葉寧語搖頭，“我說著是葉家軍的功勞……”
“葉家軍不是已經……”嚴華的話脫口而出。
“沒錯，葉家軍早在去年就沒了。可嚴將軍，那灰狼山是我年少時待過的地方，那里有多少山石、多少林木我都記得清清楚楚。我曾領著葉家軍在那里訓練作戰，不分日夜。人人都說，以五百精兵對抗近十萬大軍是不可能的事，只有我知道，那不僅僅是五百精兵的戰力，還是曾經與我在灰狼山訓練的千千萬萬將士之戰力。我從未說過，灰狼山殲滅的近十萬梁軍是我們一日一夜所破。在我心里，這是一場籌備了數年的戰爭，若非往昔的籌備，哪里來的這場勝利？”
葉寧語看向軍中大營，目光忽然變得縹緲。“前幾日在灰狼山，我只不過是按照曾經訓練葉家軍的法子，告訴那五百精兵，什么時候該做什么，這仗就打贏了。”忽然，葉寧語轉頭看向嚴華，“若嚴將軍當時也在場，便不會疑惑，為何區區五百人，能殲敵近十萬了。”
嚴華的眸子動了動，他的目光也從軍營四周掃過，最后落到葉寧語提起的酒壇上。“葉家軍的訓練手法，當真如此精妙？”
咣！葉寧語的酒壇已經空了，她將壇子扔到一邊地上，頓時發出了一陣清脆的響聲。
她沒有回答嚴華的問題，只看著他笑了笑，那笑容頗有深意。隨后，便沒有再理會嚴華，徑直朝著一群虞兵聚集的方向走去。
另一邊，雍王還在一杯又一杯地喝著，幾個都尉圍著他，左一句殿下，又一句千歲。迷糊中，雍王的步子已經開始飄飄然。
“末將再敬殿下一杯，還請殿下不要忘記我們這邊老兵吶……”一個都尉恭敬地替雍王斟滿了酒。
雍王舉起酒碗，“那是自然，本王……本王記得你，有勇有謀，日后大有前途。”
說罷，雍王端起酒碗就要飲下。
可這碗酒并未被他飲下肚，因為眾人只聽得一聲酒碗破碎的聲音，隨即便聽到了雍王一陣痛苦的叫聲。
“啊！”雍王捂住手臂，此時他的右臂上正插著一支箭羽，一股鮮血順著箭羽流出，一滴一滴觸目驚心。
“有刺客！”雍王身邊的長蕭先喊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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